铁锈色的月光从破碎的云层漏下来，林尧蜷缩在报废列车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蟑螂铠甲内衬的凹痕。老墨用酸液蚀刻的输酸管道图正在褪色，那些细如发丝的纹路像极了父亲实验室烧杯里的菌丝。

　　“还剩三支。”白露的声音从车厢夹层传来，试管相撞的叮当声刺破死寂。她佝偻着背将抗寄生血清藏进改装助听器的电池仓，金属纹路在她手背流动——那是宁静用菌丝刻上去的防腐层。

　　宁静突然拽住林尧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桡骨。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线，食指快速划过喉咙三次——九洲城的狼嚎追猎信号，距离不足五公里。

　　小满正用甲壳化的右手拆卸轨道信号灯，变形的指关节夹着铜丝在电路板上跳跃。“给我九十秒。”他吐出半枚生锈的螺丝钉，十二岁孩子的声带里混着金属摩擦音。蟑螂卵在他脚边蠕动，二十枚暗红卵壳反射着诡异荧光。

　　林尧的脊柱突然抽搐，第三腰椎传来齿轮卡死的钝痛。他咬住宁静递来的皮带，看着白露将听诊器按在他后背。青铜色的金属斑块正在皮下扩散，像一滴水银坠入棉纱。

　　“每次剧烈奔跑会侵蚀0.3毫米神经束。”白露的镜片映出脊椎X光片，那是用报废CT机零件和荧光涂料拼凑的杰作，“到达铁锈峡谷前你会失去左腿知觉。”

　　车顶传来砂纸摩擦声，众人瞬间凝固。老墨将《临城防御工事验收单》残页塞进怀表，钨钢表壳擦过变异蟑螂卵时发出蜂鸣——这是九洲城驯化狼群的追踪器共鸣反应。

　　“粪便。”小满突然举起沾满机油的鼻子，“他们在用狼粪做气味标记。”甲壳化的右手掰开通风管道，腐臭的热风涌进来。远处隐约可见磷火狼群的红外瞳孔，像飘浮在夜色中的血珠。

　　宁静扯下助听器抛给老墨，金属纹路在她后背亮起导航矩阵。她快速比划：“酸雨蒸馏器改装完毕，但需要活体诱饵激活气味干扰。”

　　林尧抓过三枚蟑螂卵塞进嘴里，甲壳刮破喉管的血腥味让他清醒。卵液在胃袋炸开的瞬间，他的瞳孔泛起昆虫特有的复眼虹彩。“我带狼群绕地雷区，你们从输酸管道撤离。”

　　“你撑不到峡谷入口。”白露按住他正在金属化的膝盖，皮下传来轴承转动的咯吱声，“除非用血清暂时麻痹神经。”

　　蟑螂铠甲接缝处突然渗出蓝色黏液——这是林尧体内信息素失控的前兆。宁静猛地扯开他后颈的防护服，菌丝从她指尖刺入脊椎缺口。两人同时战栗，林尧的痛觉神经与她后背的金属纹路完成强制共感。

　　“三百秒。”宁静的喉结滚动出气声，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尝试发声。菌丝在她声带绽放出血色肉花，老墨立刻将助听器按在她颈动脉上。

　　小满已经攀上车顶，甲壳右手插入信号灯底座。随着一阵电弧炸裂，方圆两公里的轨道警示灯同时爆闪。磷火狼群瞬间调转方向，它们的视网膜在强光刺激下流出放射性脓液。

　　“现在！”老墨拽开生锈的检修井盖，酸雨蒸馏器的铜管正发出哀鸣。宁静将最后两枚蟑螂卵拍碎在井沿，信息素像粘稠的蜂蜜裹住众人。

　　林尧在跳下列车的瞬间听见脊椎开裂的脆响。他的左腿果然开始麻木，但右脚的每块趾骨都传来变异蟑螂爬行般的刺痛——这是白露注射血清的副作用。狼嚎声突然逼近，他看见领头狼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校准红点。

　　“跑S形！”小满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金属共鸣的回响。林尧扑向最近的混凝土残骸，身后扫过一串骨蚀弹的绿色曳光。弹头击中的地方腾起腐蚀性白烟，让他想起养父被酸雨融化的右手。

　　宁静的菌丝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热成像图——前方三十米有塌陷的排水渠。林尧翻滚着跌入腐臭的泥浆时，听见九洲城追兵的雪地履带车碾过他们刚才藏身的列车。金属变形的尖啸声中，老墨破译的输酸管道图正在发挥最后作用：塌方的管道将狼群引向相反方向。

　　白露的脸出现在排水渠上方，她倒悬着放下用助听器零件改装的攀登索。“第三腰椎金属化达到12%。”她的镊子夹着从林尧裤管掉落的神经束碎屑，“下次癫痫发作时你会尿血。”

　　当众人爬进垂直通风井时，小满正用甲壳右手卡住齿轮阀门。二十枚蟑螂卵在他脚边组成放射状图案，这是鼹鼠帮的陷阱标记。“锈水匠帮改造了地雷引信。”他舔掉指尖的硝酸盐，“但他们的酸液配方需要骆驼尿做稳定剂。”

　　宁静突然剧烈咳嗽，菌丝从她嘴角垂落，末端粘着半片金属狼毛。她的后背纹路显示出九洲城新的包围圈坐标，正好与铁锈峡谷的地雷阵重叠。

　　“该用那个了。”老墨掏出怀表，导弹发射井的坐标在表盘浮现。他忽然将钨钢表壳按进酸雨蒸馏器的出水口，沸腾的液体瞬间蚀刻出三维地形图。“从血肉沼泽迂回，让哭墙藤蔓解决追兵。”

　　林尧咽下喉间的金属腥甜，他的左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宁静将最后半管血清注入他颈静脉时，他看见她锁骨上的齿轮疤痕与自己脊椎的金属斑块产生共振——那是三年前狼群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共生烙印。

　　当第一缕灰紫色晨光舔舐地平线时，酸雨蒸馏器发出了断气般的嘶鸣。众人拖着残躯没入铁锈峡谷的迷雾中，身后传来九洲城狼群触发地雷的闷响。二十枚蟑螂卵在朝阳下逐一爆开，新生幼虫啃食同类尸体的声音像首扭曲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