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050:逸闻听罢定时机
常山王府外,晌午日正高。
厅堂里,武鸣猛地一拍餐案:“贤弟,那可是鲁公夫人!你可看了她的模样?”
祖阳距离他太近,被这一声嚷得直蹙眉头,可偏偏司马珩也似一副好奇的样子,不知为何都这般激动。
祖阳搁下箸,摇了摇头:“有屏风阻挡,只能看到个大概身形……”
“啧啧啧啧……”武鸣表演起了口技,大袖轻抖,居然替祖阳遗憾起来:“可惜啊贤弟,那鲁公夫人乃是有名的貌美佳人。没能一睹芳华,殊为遗憾。”
司马珩竟也跟着附和:“不错,鲁公夫人乃当世绝色也,没能一睹美貌,祖生确实遗憾呐。”
哈?绝色?可别又来个“五千年未有之美女”。
祖阳好奇之下又翻了翻记忆,确实没找到对应消息。
“这鲁公夫人既然当世绝色,小弟怎不曾听闻?我听她声音、观她身形该已有桃李年华,怎还不曾许配出去?”
有杆子递了过来,武鸣立刻便爬了上去,自信道:“贤弟,洛阳就没人比我更懂这士女韵事,且听我讲……”
司空王衍有三个女儿,幼女无甚稀奇,但前两个女儿却是国朝扰动之际的关键人物。
其次女名惠风是嫁给了废太子司马遹为太子妃的,其长女名景风则是嫁给了贾后的外甥贾谧,也便是祖阳今日所见的鲁公夫人。
两女几乎是同时许亲出嫁,可那时王景风的绝色之名便已家喻户晓,相较而言王惠风不过中人之姿,按常理说许太子妃是该许貌美的王景风。
不过,两门亲事都是贾后所定、王衍应允,无人敢于置喙。
太子由于此事与贾谧开始龌龊,贾谧仗贾后威势与太子相处更是丝毫不加退让,处处相争。
其后,贾谧与贾后合谋,害死了司马遹,转眼赵王政变,贾谧又被杀。
王家两个女儿几乎又是同时双双成了寡妇。
这都是永康元年的事,七年前祖阳还是个随父亲在外的娃娃,不记得这些情有可原。
祖阳闻言好奇道:“既已是六七年前,这鲁公夫人怎还未再嫁?”
武鸣饮了口酒,愈发显得得色:“自是要嫁的,她先许了河阴卫氏子,结果定亲之后那人便薨了。随后又许了平原董氏子弟,却又是定亲之后人便没了……”
祖阳抽了抽嘴角,有些牙疼。
“自此,这洛阳城里便无人敢言再娶。即便她是当世绝色、司空长女,直到如今。据说她深居简出,乐于商贾买卖。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司马珩啧啧感叹着,说若他也有十顷田地出让,一定要借机好好欣赏一番云云。
摆摆头,吃过瓜的祖阳便觉得索然无味。八卦一时爽,可爽过之后就又觉得是浪费了自己时间,这些所谓的韵事于他而言毫无用处。
看着司马珩,祖阳决定直奔主题,问道:“大王先前说有事相询,不知是何事?”
司马珩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一丝苦恼:“祖生,孤这几日感觉……皇兄似有意让孤出镇河北。”
嗯?
祖阳赶忙询问详情,据司马珩说,两日前皇帝召他入宫,先说了祖阳任命的事情,随后话头便转到了河北局势。
而今,汲桑、石勒已全面转入守势,在清渊连筑八垒,偃兵休甲不与苟晞交战,可不论从哪看这伙曾经纵横河北的流寇都已不似长久。
北地经此一难出现大量缺员,皇帝似有意令常山王去都督冀州诸军事。
司马珩苦恼道:“这河北现在民生凋敝,军甲不齐,军权都在苟晞等人手里。再说,孤又无河北之地的心腹……”
说白了,怕事而已。
祖阳心中腹诽,不过嘴上却是赞叹道:“大王眼光独到,此事确需从长计议。”
武鸣咽了口烹肉,附和道:“大王说的是,听闻那尚书右仆射和郁十月底要被派往邺城镇守,这几日他走了不少门路想要拒绝,却根本不得其法,整日唉声叹气,家中小妾以泪洗面呢,啧啧。”
和郁?驻守邺城?
祖阳微微眯眼,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北行的机会。若是朝廷派人驻守邺城,随行一定有大量兵士护卫,自己可以去蹭个安保……
顿了顿,武鸣突然一拍大腿:“大王不如干脆称病!”
司马珩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以称病为由拒绝皇兄,如何?祖生觉得呢?”
祖阳没急着回答,而是沉默思索。作为“高人”人设,他给出的建议不能过于平庸,反倒该出人意料才是。况且,这件事对他而言有何可利用的地方,也得仔细想想。
他并不愿司马珩现在就去北方,否则顶头上司离得太近,他后面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可将来呢?
与四叔弈棋时的记忆闪过脑海,不由得让祖阳默默咀嚼。提早布下的一子闲棋,没准未来就会另有大用。
片刻后露出笑容,祖阳反问着对司马珩道:“大王何必要拒绝呢?非但不要拒绝,相反更要摆出一副为陛下分忧的架势来,力主北行。”
“啊?这……”司马珩目瞪口呆。
道理其实很简单,很多事并不是去争取就能解决的。
皇帝想让人替他去河北掌军,掌控军权,可太傅司马越会同意么?那些还在河北的实权派会同意么?
邺城是先朝的政治符号,至于整个冀州、河北更是一片膏腴,哪怕现在遭了兵灾,生产不继,可这等要地司马越会拱手相让?再说,河北距离洛阳太近了。
皇帝想要把它抓在手里,未免太过想当然。
或者,皇帝也只是要做一轮新的试探?
不论如何,这个位子都轮不到司马珩,他根本不够资格。
既然注定不可能让司马珩出镇河北……
“大王不如早早表个姿态,如此陛下必定暗暗嘉许,未来自可另谋高位。”祖阳低声怂恿着,心底的另一番话却被他压了下去。
未来还有另一种可能——当将来局势糜烂不堪,皇帝焦头烂额之际,他也可能会寄希望于这个毛遂自荐的亲信。
当祖阳告辞准备离开常山王府时,司马珩还有些举棋不定,不过剩下的事祖阳便不打算再掺和了,由着他自己去苦恼。
闲棋本就是随手布下,成与不成对当下的祖阳都没太大影响,现在他关注的是自己的北行计划。
如果十月底是离开的好时机,祖阳现在所剩时间就已愈发紧张,还有很多事必须要做掉。
临走前,祖阳与司马珩、武鸣分别告请,请他们之后派家中管事及一应人手配合祖阳来做件事情——他要安排一场考试。
两人并无不可,随口应了。如是,祖阳已在洛阳凑了四户人家,足够配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司马珩似要独自斟酌沉思,武鸣也不好再继续叨扰,见祖阳要走他干脆也告辞与祖阳一道离开。
“贤弟啊,这些时日里你还在忙着田亩之事?你马上及冠,还需积累名声。
“要多多参与谈玄才是正经事……”
这种论调祖阳以前也听过,曾经有人劝他“多上网、少看书,保持独立思考。”
出府的路上,武鸣随口与祖阳说着人生道理,后者安静倾听,时不时点头附和,两个人都很满意这种相处模式。
走出府门准备辞别时,祖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武鸣这么喜好猎奇,或许会认识些技术人才?
他试探着问:“对了子庄兄,这洛阳城里可有什么可靠的匠人?”
武鸣刚刚上马,闻言问道:“你莫不是想要聘之北上?”
见祖阳点了头,武鸣摆手大笑道:“贤弟,这世人皆是趋利避害,有几人似你一般偏向险绝之处?信我,你聘不到什么人的。
“洛阳天下都,在这里做匠人大把大把的钱帛可赚,谁与你去北境冒险?”
祖阳咧咧嘴,倒也认可武鸣的道理。
不过刚要离开,武鸣忽然想到什么,拍拍额头对他道:“贤弟,你既认得荀公,不妨去请荀公帮忙。
“禁军装备军械是由少府中、左、右尚方出品,这三衙之内都豢养了不少军匠,荀公而今主掌禁卫,与少府关系颇近,他或可帮你寻到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