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054:别样人生各历经
洛阳城,平昌门大街一处夹道巷里。
短棍压在肩头,一个闲汉猛地拽住田原的衣襟,将他硬生生拉到近前来。那个瞬间,田原闻到了对方嘴里浓重的蒜味。
五个青皮闲汉各持短械,将田原三人围住,漆盒在冀州汉子怀里细微地震颤起来。
“流民也敢随意在洛阳街头行走?还拿着盗掠他人的钱财?这世道……喂,把东西交出来!省得带你们去见官!”
为首的刀疤脸咧着满嘴黄牙敞开胸怀,露出一丛丛黑漆的胸毛。
田原双腿发软,弯下腰告饶:“好汉误会,我等是范阳祖氏的……部曲,对,这就是些寻常点心,好汉们高抬贵手。”
刀疤脸撇撇嘴,一巴掌扇在了田原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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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阴影里转出三个扎绑腿的汉子,杨秀余光扫过身后的巷口,同样有三个汉子堵住了道路,各自都持着短械。
领头者拎着一块青砖逼近,不耐烦道:“你交是不交?劝你识相些,别误了大好性命。”
杨秀陪着笑脸:“诸位好汉怕是误会,我等真是祖家部曲,有牌子在此可验。若是不信,我等可以跟随见官的……”
闲汉们没有停下,右边的人已经挥动了手中的短棍,发出一声呼啸。杨秀与两个同伴都被逼着后退半步。
“你娘!”身后的闲汉吐了口口水,捏了拳头,骂咧咧道:“识相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们这群流民也不干官司!”
杨秀眼睛转了转,突然伸手笑道:“诸位好汉且住!不如这样,咱们做个交易。”
为首者停了脚步,饶有兴致看着杨秀。
杨秀从同伴怀里接过漆盒,对他们眨了下眼,转身道:“好汉,我等也不想误了性命。实不相瞒,这一盒里装的乃是金子,我大可交出来。”
“算你识趣…”身后的汉子们嗤笑出声。
杨秀却又忽然为难道:“可这般一来,我等就没法回去交差了。没了依托,我三人早晚也是个死。”
为首者不耐道:“那又如何?关老子屁事!”
杨秀仍旧陪着笑脸,道:“若横竖都是死,我们不如干脆和好汉们拼条命,拉一两人陪葬。反正我等都是流民,烂命一条,不值什么钱。”
这般一说,几个闲汉都有些犹豫起来,面面相觑。
杨秀继续道:“不如这样,咱们就在这把盒子打开,好汉分我们些许作为盘缠,从此天高水远,各不相见。”
说着话,杨秀已将盒子搁放在了地上,自己主动退了一步。那为首的汉子愣了愣,下意识去拿那盒子。
他俯身弯腰的刹那,杨秀却猛地前冲抱着那人的腰身扑倒。与此同时,两个同伴也同时前冲,抓向跌倒的那人。
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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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门大街一处巷里,高墙之外。
漆盒被赵峰交给身后同伴,他张开臂膀挡在众人身前,纹丝不动。
“祖家交给常山王的物件,你们也敢动手?真不怕士族追究么?”河内汉子声如洪钟,暴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分外醒目。
青皮汉子们拉开架势,有人甚至掏出了匕首,仍旧目光不善的逼到近前。
为首者掂着刀刃,嗤笑道:“你们手无寸铁,还敢大放厥词?攮死你们,无非得费力拉出城去,想不想试试?”
赵峰目光沉凝,平静道:“有胆就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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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市外,云真打量着逼近过来的汉子们,脑子里却在急急思索着对策。
这一路行走,他愈发觉得今日事情透着蹊跷和诡异。
狗儿抱紧了盒子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云真忍不住抱怨道:“真哥儿,我就说咱们带了金子就跑,你偏要来送!现在怎么办?”
云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劈手夺过了狗儿怀里的盒子,道了句:“跟紧我!”随后,主动迎向了正堵截而来的闲汉。
平乐市外,穿行的人群远比其他地方为多,熙熙攘攘。
云真走了两步很快奔跑起来,他抱紧盒子大吼一声:“光天化日,谁敢劫夺给司空府的东西!”说着,他不闪不避,竟就这么直愣愣冲了过去。
“若是猜得准确,这些人不会对自己下死手的……”心里如此念叨着,云真越跑越快,在那闲汉拎起短棍时,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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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显得有些慵懒,秋日里难得有些暖洋洋的。
王家的两个侍女自已拾柴生了火,在铜鼎里烹起茶汤,婉儿蹲在旁边帮忙打着下手。
精巧的食盒被摆在洁净的蜀锦上,王景风亲自将漆制的盖子取下,示意祖阳自取品尝。
祖阳正坐于蒲团,礼谢后取了一枚细环饼,放到嘴里轻轻咀嚼了起来。
据王景风介绍,这点心又叫“寒具”,乃是用蜜兑奶和面,文火烤制而成。祖阳尝了,确实酥软甜香,觉得与后世的糕点相比也自有一番风味。
两人就着暖阳、和风、田园品着点心,随口聊着异域的趣事,享受着士族子弟们闲适的生活。
王景风对地中海周边的出产、经商、律法等都特别感兴趣,边听边问,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让时光在欢乐中不胫而走。
听得出来,王景风的心情不错,她的侍女在烹茶时偶尔回头去看,再互相对视都会露出笑脸。
其中一人小声对婉儿道:“你家公子倒是有本事的,我家景娘子许久不曾这般开怀了……”说着话,耳畔又有王景风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清脆悦耳。
婉儿添了把柴,有些得意的抿嘴笑笑,露出酒窝。
她倒是还知道替自家公子谦虚两句:“我家公子不过是闲来无事,翻了几本旧书,偶然间多记了些事儿。
“诶呀,其实也没什么,他常笑自己记性太好,连那些无用的东西都忘不掉,倒叫姑娘见笑了。”
话虽如此,婉儿眼底却流转着一丝骄傲,仿佛在说:“我家公子的本事,可不是旁人翻几本书就能比的。”
祖阳打量着身旁的幕篱帽,好奇心忽而泛起。
少年的心总是躁动的,他现在莫名便想看看这帷纱后的面容。看看到底所谓的“绝色”是否言过其实。
王景风拾了块牢丸送进帷纱下,又用绢帛擦了擦手指。
她似忽然醒起了什么,沉吟片刻,有些意犹未尽道:“既已叨扰公子许久,不如……”
“不如去河边走走,如何?”祖阳整衣起身,笑着发出邀请:“此时天气正好,吃过东西刚好散步。”
王景风愣了愣,似未曾想过祖阳会这般主动邀约。低头沉吟片刻,她欣然应允。
两人沿着道路绕向洛水边缘,除了捧着裙摆的侍女外,其他人都间隔了些距离,不去打扰主家雅兴。
洛水汤汤,蝉鸣渐哑,二人沿浅滩徐行,秋阳将波光镀上金色。
王景风攥着手指,深深呼吸了一口河边空气,转向祖阳道“可惜,公子不日便要远行,今后怕是再难听得这些故事了。”
祖阳负手摇头:“来日方长,祖阳且去历练一番,他日再见夫人或许会有新的故事。”
说到这,他忽然站下脚步,在侍女惊讶的目光里道了个不情之请。
岸边人影晃动,幕篱轻纱、交窬裙与素麻衣袂时而交叠,晕染着洛水。半枯芦荻纷扬坠下,搅碎浮光、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