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侃侃而谈，又看着高高兴兴离去的中年夫妇，陆尧的奶奶站在那儿傻眼。

　　自己这个孙子什么时候懂得医术？

　　她回过神来刚要问，陆尧已经开着摩托走了。

　　陆尧现在对土质异常敏感，他从病者的身上闻到了携带病菌的粪肥气味。

　　病者不是在外面感染到病菌，那只有一个可能，病源出在家里。

　　很多人喜欢在家里养花草和发财树，病者接触到它们才会被病菌感染。

　　幼童活动的范围以客厅为主，而南粤人客厅主要摆放的盆栽就是发财树。

　　所以他第一个问的是发财树，如果不是那就继续问，最后肯定能追问到病源。

　　陆尧回到五亩塘，见时间不早，也就没下地，做饭炒菜。

　　陆伦年回到家，老伴就跟他说起下午发生的事。

　　陆伦年有些惊讶。

　　他对这个孙子的印象就是脑子转得快，很多东西听一遍就懂，喜欢捣鼓东西。

　　别人不要的玩具和电器，他如获至宝，拿回家就拆卸，然后又试着安装回去，或者重新组合成四不像，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房间到处都是零件，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小子还极其护短。

　　每次他们说老三夫妇的不是，老三夫妇不敢说什么，这小子就没那么好脾气，敢当众跟他们顶嘴，丝毫不给长辈面子。

　　因此，相比其他的孙子，他不太喜欢这小子。

　　有段时间，这小子跟他去山野采草药，喜欢追根问底，很多问题连他都答不上来。

　　次数多了，他就烦了。

　　“问那么多干嘛，以后你又不能继承我的医术。”

　　有一次，他终于被问得恼羞成怒，冷冷的道。

　　他之所以能成为十里八乡的名医，除了一身精湛的医术，更多依赖的是家族世代积累下来的祖传秘方，只传长子。

　　这小子也许看出他不喜欢自己，以后就再也不跟他进山采草药。

　　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子之所以想学中医，是想治好发小脸上的胎痕。

　　这小子也不想想，以他数十年的医术都无法消除那块胎痕，你小子凭什么？

　　惊讶归惊讶，陆伦年可不会真认为这小子懂医术。

　　这小子应该是见过这种病状，瞎猫碰到死老鼠而已。

　　这天，等茅园农庄的人载鱼走后，陆尧进卧室去拿那五千元现金给陆立德。

　　“我还有钱用，你拿去买蚕豆。”

　　陆立德没接。

　　小儿子这么快就能赚到钱，他还是很高兴。

　　尽管赚的不多，但暂时也能让喜欢嚼舌根的人闭嘴。

　　不过小儿子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他帮不上忙已经很愧疚，怎么还能要这些钱。

　　“叫你拿着就拿着。”

　　陆尧把钱塞到自己老子的手上，扛着锄头就去地里干活。

　　陆立德深知小儿子的脾性，只好收起钱，心里美滋滋的，回家告诉老伴去了。

　　陆立德前脚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跟老伴分享自己的心情，王娟后脚就跟了进来。

　　“爸，小叔这几天买了多少斤鱼？”

　　王娟笑眯眯的问。

　　“六百多斤。”

　　陆立德见王娟在，也不好去藏钱，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泡茶。

　　“老板跟小叔关系那么好，给的价格应该不低？”

　　王娟又问。

　　“比市场塘口价贵了一元。”

　　陆立德道。

　　“我们家的鱼那么好吃，才贵一元，他们拿去煮鱼粥做火锅，一斤就能赚好几倍的钱，果然当老板的都是吝啬鬼。”

　　王娟一听才贵了一元，顿时就来气。

　　“人家也要做生意，做生意不赚钱谁做。”

　　“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陆立德道。

　　“我听说脆肉鲩塘口价便宜的一斤１５元，贵的２０多。”

　　“我们家的鱼那么好吃，肯定不少于１８元，卖有九千多。”

　　“没有九千，也有八千。”

　　王娟越算眼睛越亮。

　　“鱼苗，化肥，蚕豆，塘租，捉工，燕麦种子等等费用不用算？还不包括我们自己的人工费。”

　　“这还是你小叔有本事，才能赚到这个价钱，我们养只会亏更多。”

　　“从别处买大鱼也要大量资金周转，这几千元能干什么？”

　　陆立德忍住怒火，给她算了一笔账。

　　“爸，你这话说出去谁信。”

　　“小叔才喂几天鱼？”

　　“难不成就因为他喂了几天，鱼就变好吃？”

　　王娟大声喊叫。

　　“你小点声，别人听到了又以为家里在吵架。”

　　陆立德有些生气。

　　“我的声音天生就这么大，小声不了。”

　　王娟不但不听劝，反而引以为荣。

　　“你妈呢？”

　　陆立德不想跟她再罗嗦下去，询问老伴的去向。

　　“爸，那口塘你大儿子也有份，我们只要三千。”

　　王娟才不理陆立德的问话，啧啧逼人。

　　“你怎么不去抢！”

　　“鱼塘是老子拿钱开的，你们夫妻俩出过一分钱？”

　　“你们夫妻俩以前要是勤快点，会欠那么多钱？”

　　“现在天天只会钓鱼吃鱼，喂过一根草？”

　　“欠那么多的债，多数是拿你小叔的钱还债，你们夫妻俩还了多少？”

　　“你也吃过脆肉鲩粥，怎么能昧着良心说不是你小叔的功劳？”

　　陆立德气得须发颤抖。

　　“我怎么昧良心了？”

　　“要怪就怪你大儿子没本事，他那点工资能养活这个家？”

　　“我不管，钱我们也有份。”

　　王娟开始撒泼耍赖。

　　“钱给你，全拿去！”

　　“欠的债以后你们去还，老子不会再还一分钱！”

　　“老子明天就搬去老屋吃住，见到你们就来气！”

　　陆立德拿出那五千元，重重的砸在茶几上，把王娟吓了一大跳。

　　他这些年是真的受够老大夫妻的气，好几回都想撒手不管他们，可是每次想到三个孙子孙女还年幼，心又软了。

　　那天癫子一番话虽是有口无心，大家也没当回事，但是他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他做人本分勤快，凡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不是大儿子如此败家，他的生活不知过得多潇洒，如今走到哪都低人一等。

　　大儿子这些年是改变了不少，但是以他那点可怜的工资养活一家人都难，更不用说还债。

　　要不是两个老人和小儿子帮衬着，他的家早就散了。

　　人啊，不服老不行。

　　他现在是真的累。

　　心累。

　　王娟从来没有见过陆立德发过这么大的火，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吓得她脸色惨白。

　　她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知道自己要是拿了那些钱，以后陆立德是真的不会再管他们这个家。

　　陆尧是个大孝子，见不得父母吃苦。

　　王秀容一向只听丈夫和小儿子的话。

　　陆立德要是不管了，他们以后就别想能从陆尧身上拿到钱。

　　至于二叔陆纪群就更别想。

　　陆立德的偏心，早已伤透了他的心，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不过他也是个大孝子，仍然会给父母钱花，但要是让他知道父母把他给的钱拿给大哥家花，他绝对不会再给父母一分钱。

　　最终，王娟不敢拿那些钱。

　　陆立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他气消后，还是让老伴拿了一千元给王娟补贴家用。

　　他倒不怕王娟会藏私房钱。

　　王娟比谁都疼爱自己的儿女，很舍得在儿女身上花钱，这一点让陆立德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