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贾赦问心腹小厮:“琏儿昨晚可有异动?”
小厮道:“琏二爷整晚都待在屋里。”
贾赦捋了捋胡子:“好,继续盯着。”
……
贾琏昨晚梦到珍大哥笑着向他招手,醒来越想越害怕。
他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哥,衣食用度一概不缺,何须冒了这个险。
多点儿银子少点儿银子又不妨事。
摊上这么个不肖的亲爹,真是倒了大霉!
思来想去,而今仅有的一线生机便是将此事告知侯爷,学蓉哥儿那样多磕几个响头。
念自个儿告发有功,加之侯爷求情,争取判个流放,总不至于被杀头。
贾琏在屋里团团转。
犹豫了半晌却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转念一想,此事没有暴露,他便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而主动告发固然可能免除一死,却也将坠入泥潭不得翻身。
这样想着,早上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未曾想他这副模样却被贾母瞧出了端倪。
贾母见他面色憔悴,神思无属,暗道:
琏儿这孩子多少是个懂事的,今儿个如此心神不宁,定是惹了事。
换以前,儿孙们既然没有找自己求援,她也乐得当作没看见。
现在有了东府珍哥儿珠玉在前,难免容易多想,还多是往坏处想。
于是一脸肃容道:“琏儿,老实交代,你可是有事瞒着?”
贾琏心脏咚咚直跳,正欲开口狡辩。
“没……”
不料贾母见了他的反应心里已是认定,“不说出来,你今儿个哪儿都别想去。”
“鸳鸯,把门堵住。”
鸳鸯得令,站到了门口,顺便还让人叫几个粗使婆子过来。
贾琏万万没料到老太太如此果决,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借口。
只能低头看着地砖,无论贾母如何问,他只一言不发。
祖孙俩便就此僵住了。
孙儿如此应对,贾母的心情已是跌落到了谷底。
怒道:“你给我跪下!”
贾琏依言下跪,仍是不说话。
“好哇,我看你能跪到几时!”
少顷,又有脚步传来。
鸳鸯问:“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贾母收敛怒容,“放他进来。”
贾宝玉见贾琏垂首跪在中间,奇道:
“琏二哥,你如何惹老祖宗生气了?”
贾琏不答,连说辞都懒得想了。
僵持了半天,便是想得再天衣无缝,老太太也不会相信。
这边儿没成效,宝玉又往贾母怀里一钻:“老太太,您消消气儿,琏二哥许是一时糊涂,且让他起来吧。”
贾母道:“玉儿不必给他求情,他把话说明白了自然可以起来。”
“这一个个爷们儿,怎么都不给我省心?”
“先是东府那两个,再是你爹,今儿又是琏儿,再过几天又是谁?”
贾母望着贾琏,“再不说,你爹知道了怎么收拾你,我可不管了!”
贾琏一阵腹诽,没他还没这事儿呢!
鸳鸯又道:“老太太,大姑娘来了。”
贾母立刻道:“快让元春进来。”
大孙女儿回来这么些天,除却那天被嘉靖侯迷住了,其他时间都是靠得住的。
脑袋瓜比她这个老太婆好使。
元春进来先向贾母请了安,然后问道:“不知琏二哥犯了何事?”
贾琏知道元春更不好糊弄,把头埋得更深了。
便是连脸色也不能给她瞧了去。
贾母向元春诉苦:“这些爷们儿但凡有一个有你这般能为,让我少受些气,指不定也能多活几年。”
便将猜测说与元春。
元春听完,同样认定贾琏闯了大祸,愣是不说却也奈何不了他。
便向外边吩咐道:“琏二哥的亲随是谁?把他叫过来,我要问话。”
很快,在外边等着的兴儿低着头走了进来。
元春坐在贾母旁边,开口道:“你们琏二爷昨儿起就是这个样子?”
兴儿偷偷看向贾琏,贾琏却低着头没给他一点提示。
稍作犹豫,只能如实道:“琏二爷昨儿回来时还是好好的,去了大老爷那儿一趟就不对劲了。”
“大老爷?你可知他们说了什么?”
“我们都被拦在外头,只大老爷和琏二爷在。”
贾母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事情竟然又和贾赦有关,这便足以断定不是好事!
“快去把大老爷给我叫过来!”
贾母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便让来请安的小辈们回去,独把元春留着。
不多时,贾赦走了进来。
“请老太太安!”
“你干得好大事!”
贾赦这才发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贾琏。
这小子把事情都招了?
贾赦强压怒气,抬眼一看,母亲还有精力生气,心里便有了底。
放心回道:“不知儿子干了什么,令老太太大动肝火,还请以身体为重,消消火气。”
“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竟还问起我来了!”
“请母亲示下。”
“你……”
父子俩竟都是一副死撑着嘴硬的样子,贾母怒意无法宣泄,气得直喘。
元春伸手帮祖母顺了顺气,知道今日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没再多言。
贾母无奈,僵持了一会儿只得放这爷俩回去。
……
雪雁今早代卧病的姑娘给长辈请了安,回来时立刻给黛玉分说此事。
“姑娘你没看见,那琏二爷跪得像个木头人,怎么问都不答应呢。”
黛玉只觉得心累,这一听像是又要鸡飞狗跳的征兆。
细细梳理来到京城这些天,坏事儿竟没怎么断过。
宁府被抄,蓉哥儿被退亲,政老爷被弹劾,接下来果该轮到赦老爷和琏二哥了。
说来那宝玉的隐患也是嘉靖侯出手消除的。
别看只是到御前提了一嘴,换个人去可不一定如此轻松。
似乎待在父亲身边还更消停些。
雪雁接着说:“我看呐,要是真有事儿,多半还得去求侯爷。”
紫鹃在贾府待了多年,乍听这话觉着有些不顺耳,细想却还真就这么回事。
“好在侯爷也愿意帮助贾家。”
黛玉摇摇头,心道,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样帮的。
要劳烦侯爷出手,总要付出相应的价码。
贾家纵然富贵,又有什么是侯爷看得上的?
元春吗?元春的情分已经用了几次了?
想着想着,目光又看向了桌子上之前放阿胶的地方。
只希望这次贾家的祸事不要牵连到爹爹。
雪雁相当敏锐,瞬间便知道姑娘又在想侯爷了。
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