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中的选择题
奥数竞赛当天,暴雨把纺织厂的红砖墙浇成模糊的水彩画。王伟站在礼堂屋檐下,看着柳如烟的白裙子被风吹得紧贴小腿。她正踮脚帮父亲整理领带,那个蝴蝶胎记从衣领里探出头来。
“准考证。“宋祖用胳膊肘捅他,递来三张浸湿的纸。徐松调整着镜框上的水雾:“评委席有市教育局副局长。“
礼堂灯泡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像流星般坠向柳如烟头顶。王伟冲过去时,三十七岁的反射神经让九岁的身体摔得异常狼狈。柳如烟被他扑倒在签到台上,蓝丝带缠住了工作证吊绳。
“你手在流血。“她掏出绣着小雏菊的手帕。王伟这才发现掌心嵌着玻璃碴,血珠滴在伪造的准考证上,把“王建国“的签名晕染成真实的形状。
竞赛铃响时,暴雨更凶了。王伟盯着试卷上的行程问题——和前世柳如烟车祸那天的时间、地点完全一致。他故意写错最后一步,转头看见她咬着笔杆蹙眉,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
“同学们注意,“监考老师敲着黑板,“附加题用红笔作答。“王伟的钢笔突然被柳如烟借走,她指尖的温度留在笔帽上,像多年后那个未完成的握手礼。
礼堂突然停电。黑暗中有小手拽住他衣角,柳如烟的呼吸带着薄荷糖味道:“第七题...是不是少给了一个条件?“她的发丝扫过王伟鼻尖,让他想起前世帮她捡案卷时闻到的香水味。
宋祖的四驱车马达声从后排传来——他们约定的作弊信号。王伟借着闪电光看清柳如烟卷面上的答案:她用拓扑学解出了初中知识范畴的几何题。
复电时,徐松的镜片反光在计分板上画圈。王伟看着柳如烟把钢笔还回来,红墨水在她虎口留下心形痕迹。他突然在附加题空白处画了条函数曲线,正是她马尾辫垂落的弧度。
暴雨把颁奖仪式逼进仓库。柳如烟捏着二等奖证书,眼睛却盯着他空白的获奖栏。“你明明会做。“她小声说,雨滴从她发梢坠入他衣领。王伟摸到裤兜里的邮票,它们正随着她父亲的发言稿沙沙作响。
“......特别表扬王伟同学在停电时的镇定表现。“柳父突然点名,话筒啸叫惊飞屋檐下的麻雀。王伟看见他胸前别着前世火灾中烧毁的厂徽,崭新的镀金层映出自己错愕的脸。
回家路上,四人挤在宋祖父亲的吉普车里。柳如烟拧着裙角的水,小腿上的淤青比昨天更紫了。“我爸说调令取消了。“她突然开口,雨滴在车窗上划出宿命的纹路。
徐松拆解着四驱车马达没抬头,宋祖的泡泡糖粘住了获奖证书。王伟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纺织厂,火光与暴雨在记忆中重叠成柳如烟锁骨处的蝴蝶。
吉普车碾过水坑时,她歪倒在他肩上。洗发水的柠檬香盖过了雨腥味,王伟数着她睫毛投在自己校服上的阴影,直到宋祖故意急刹车把他们震开。
“下周的流动红旗评比,“柳如烟在分别时说,“我们组负责卫生角。“她的白凉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组成模糊的股票K线图。王伟摸到兜里湿透的邮票,香港回归的金箔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