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录机的事情暂时搁下了。

　　杨翊原本想花钱买一个，一则能给学生们练练英语发音，二则平时他也听听歌曲。

　　天天窝在传达室，实在是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的。

　　但是打听了收录机的价格跟购买条件之后，他便打消了念头，那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弄到的。

　　杨翊之前只知道这时代物资匮乏，电器稀少，但是没有想到收录机竟然这么珍贵。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提到收录机的时候，何书琴的表情那么奇怪。

　　很多普通人甚至连半导体收音机都还没见过，更不知道收录机是个什么东西，而杨翊就那么随口说了出来，就好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也难怪何书琴会是那样的表情。

　　没有收录机，杨翊只能上课的时候多花点时间给学生们纠正口音，再嘱咐他们平时多练习。

　　好在大家学习热情高涨，个个求知若渴，杨翊教起来也很轻松。

　　学生们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之前他手写的教材眼瞅着就快不够用了，还需尽快编写新的教材。

　　而他给历史系英语慢班代课的事情，也很快在学校传开。

　　毕竟慢班的学生每周有六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去传达室上接近两个小时的课，想不引起注意都不可能。

　　一个门卫给学生们上英语课，听着就挺稀奇。

　　因此，每到晚上七点钟以后，师大东门都会出现一幅奇景。

　　传达室里面，十几个学生整整齐齐地坐着，听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讲课。

　　传达室外面，围着一群学生，少则十几颗，多则二三十颗脑袋不停地朝着窗户里面探。

　　大家都想看看，这传达室的门卫讲英语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有些英语不太行的学生，听了一会儿，脑袋就发懵。

　　因为压根听不懂。

　　谁能想到，竟然还是纯英语教学？

　　这种事情他们压根没见过，学校的那些英语老师，也都没有纯英语教学的。

　　因为事情太过稀奇，渐渐地又开始传到了其他学校。

　　九月中旬以后，就已经陆续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来观摩师大传达室的英语课。

　　好多其他学校的学生听过了杨翊的课，纷纷表示这绝对是假的，一定是师大想要另辟蹊径，做宣传工作，特意找了个年轻的英语老师到传达室里面教英语。

　　还有人为了证明这一点，天天蹲在师大门口，就想要揭穿杨翊的真面目。

　　但是蹲了一个多礼拜，杨翊每天都在传达室，干的也就是门卫的工作，也就没来了，只不过关于师大用传达室搞噱头的传言并没有消散。

　　不过这个事情，也就是学生们茶余饭后聊聊，并不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毕竟这年头各种夸张的传言多得离谱，师大的门卫给学生上英语课，总比未名湖里面有水怪要合理一些吧。

　　能与未名湖有水怪有一拼的，也就是央音琴房有个专吃人脑袋的红衣女鬼了。

　　……

　　十月三日中午，杨翊刚吃过饭，端着个茶杯笑盈盈地走出传达室，来到门外的大树下面。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小伙子坐在大树下面，看到杨翊过来，立马低头玩起手来。

　　“哥们，来一根？”

　　杨翊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又给小伙子让了一根过去。

　　小伙子本来想拒绝，但看到杨翊手里拿着的红梅烟，还是忍不住接了过去。

　　红梅一包三毛六，是非常高端的烟了，一般人可舍不得抽。

　　杨翊本来也没想这么奢侈，只是后来发现虽然工资多了，但是根本没地方花。

　　想吃点肉，有钱又买不到，他一个月也就能弄到半斤的肉票。

　　下馆子吧，他又不太有时间，倒不如买点好烟，对自己好点。

　　小伙子点上香烟吸了一口，龇牙笑了起来，“这红梅就是好抽啊。”

　　杨翊看了眼小伙子旁边盖着的一张纸，“兄弟，你这是要贴什么呢？”

　　“被你看到啦。”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伸手将那张纸翻过来，“我们杂志要办第二届诗歌朗诵会，让我来贴告示。”

　　杨翊伸头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随即笑了起来，“你是《今天》的？”

　　“师傅你知道《今天》？”

　　“当然知道，今天怎么是你来贴告示？李远呢？”杨翊问道。

　　自从八月份那次“编者、读者、作者座谈会”之后，九月初的时候，杨翊还见过一次李远，那次李远是来贴第五期《今天》出售告示的。

　　《今天》第一期出版的时候，就是北岛他们一个一个单位张贴的，当时他们跑遍了燕京市内，像民主墙、文化部、人民文学出版社、《诗刊》杂志社，还有各大高校，燕大、清华、人大、师大无一遗漏。

　　从第二期开始，就在民主墙公开出售，他们会先把刚出版的那一期贴在民主墙上，顺便贴个告示。

　　至于其他地方，则是只贴一个出售告示。

　　“远哥国庆回老家了，请了几天假，还没来燕京。我是燕大的，之前就负责贴我们学校，远哥不在，师大这边就让我来了。”小伙子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褚旭。”

　　“小褚，你去贴吧。”杨翊拍了拍他肩膀。

　　刚才杨翊看到褚旭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觉得有异常，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是来贴《今天》朗读会告示的。

　　《今天》的告示在各大学校已经贴了很多次，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听李远说，他们去张贴杂志跟告示，除了人民大学，其他没有拦的。

　　听杨翊让自己贴，褚旭十分高兴，烟都来不及吸完，就拿着告示去张贴了。

　　褚旭贴的时候，杨翊站在后面看。

　　这张告示上说了两件事情，一是《今天》创刊号要重印，并在十月七日开售；二是编辑部决定举办第二届诗歌朗诵会，地点是玉渊潭湖畔松林，时间是十月十四日下午2：30。

　　贴完了之后，褚旭拍了拍手，“哥，贴完了。”

　　“行，你走吧，这告示我给你们留到十四号。”

　　“好嘞，谢谢哥。”褚旭满脸感激。

　　“不用客气，李远没告诉你，我跟《今天》还是有些渊源的。”

　　“远哥没说，是鄂大哥让我来这边贴告示的。”褚旭笑了笑，又说，“要不哥你十四号的时候也去玉渊潭玩玩，到时候远哥应该也在。”

　　“再说吧。”

　　杨翊也挺想去凑凑热闹的，不过要看当天能不能找到人顶班。

　　要是让他花钱去找牛门那边的人顶班，那这热闹不凑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