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说好采药养家,你肝出十万山神?

第76章 盯上

  熹微晨光。

  季咸将剥好的鸡蛋塞进阿姐嘴里。

  刚出院门,就见山魈子杵在篱笆外候着。

  季咸一愣,没多问。

  三人默不作声往药市走。

  药市口早围得水泄不通。

  有一青衣伙计踩在条凳上吼:“外寨执事孙老九殉职!周家发一百两抚恤!”

  人群忽然一静。

  不知谁嚷了句“死得好”,顿时激起一片叫好。

  采药汉们手掌拍得震天响。

  “那老扒皮早该死了!”

  “上月老王家交不上租,闺女都抵给周家了......”

  采药人个个眉飞色舞。

  孙老九当执事那会儿,抽成钱赊欠三日,便夺人饭碗。

  这些年被逼得卖儿鬻女、远走他乡的,十家里总有两三家。

  如今这活阎王暴毙,倒比过年还叫人痛快。

  外寨执事马三姑传下话来。

  月底的龙涎草租子全免,已交租的免一个月药材抽成。

  伙计刚喊完。

  众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这是个毒寡妇。

  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主儿,竟会突然发善心?

  季咸眼眸微微眯起。

  周家居然放任马三姑独掌外寨?

  还是说...白蛇娘娘真给了龙涎草?

  死寂中。

  忽然传来妇人撕心的哭嚎。

  “她家凑不出龙涎草,马三姑就...”

  有人朝泥墙啐了口,“活活‘炸’了她男人!”

  人群骚动起来。

  人群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

  “造孽的畜生!”

  “女人为何为难女人!”

  “能咋办?咱命比草贱。”

  刚送走孙老九的阴云还没散,马三姑的阴影又压了下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

  今日是她,明日许就是自己。

  就在此时,阿姐手一紧。

  “别担心。”

  季咸捏了捏她的手。

  他垂眼暗忖。

  眼下自己杀个孙老九、马三姑易如反掌。

  但周家随时能捧出马四姑、孙老八。

  除非有朝一日,自己能左右青崖寨格局。

  否则,还是那句肝就完事了。

  “孙老狗死了!今儿可真是好日子!”

  山魈子突然插话,嘿嘿直笑,“季儿哥你说是不?”

  季咸面色如常,那晚暴雨倾盆,他和孙老九厮杀的画面好似在眼前闪过。

  对方燃尽气血,狰狞无比的老脸。

  猩红血气擦着脖颈划过的凉意。

  “可惜便宜了马三姑。”

  他甩了甩手腕,仿佛还能摸到未干的血迹。

  “走,吃早点去。济世堂的点心,今天非干他七八碟不可!”

  济世堂?

  三个字入耳。

  山魈子眼睛瞬间亮了亮。

  果然,季儿哥就是有本事。

  连济世堂的点心都能弄到。

  季咸头一回来集市,正逢赶圩日,四下喧闹得很。

  摊贩众多,分门别类。

  “到底是山里。”

  季咸心里嘀咕。

  他还盘算给阿姐捎几件首饰,眼下也落了空。

  阿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弟,有糖丝云片!八文一包!”

  她声音发亮。

  以前爹娘赶圩回来,总会捎两包。

  季咸怔住。

  集市这么吵。

  可不是在家里。

  她怎么听见的?

  眼盲的人,耳朵会变灵?

  山魈子眼一亮,直勾勾盯住季咸。

  得!

  要请客了。

  季咸点头一笑。

  三人来到木匣老翁面前。

  阿姐攥紧季咸的袖口。

  山魈子眼珠粘在翻飞的糖铲上。

  铜板叮当落在木匣里。

  竹刀剜起两团雪絮裹进荷叶。

  “都够买半斤麦芽糖了。”

  季咸故意叹气。

  阿姐轻戳了下鼓囊囊的荷叶包。

  山魈子早用牙齿撕开一角。

  糖丝遇热化蜜,沾得嘴角银亮。

  “阿弟尝尝。”

  阿姐掰开云片。

  季咸刚要推辞,舌尖突然沁甜。

  半片糖絮已塞进他嘴里。

  糖丝入口即融,焦香坚果冲淡甜腻。

  “比麦芽糖讲究。”季咸嚼着,“就是费工夫。”

  “甜。”

  阿姐舔着指尖,笑弯眼。

  山魈子舔着糖浆,呜呜应和。

  季咸擦净阿姐腕间糖渍。

  少年忽然眼眸沉了沉。

  原本市集喧嚣织成网,此刻瞬间安静下来。

  “阿弟,好像有人送葬来了。”

  阿姐耳尖一动。

  丧乐飘来。

  越来越近。

  众人踮脚张望。

  集市那头,送葬队伍如长龙浮现。

  几十来个披麻戴孝的人影晃动着,哭声扎耳。

  “谁家这么大排场?”有人疑惑,

  “孙老九啊!”有人压低嗓子。

  “今早刚从山里刨回来,尸首都没找全……他儿子正给爹送葬呢!”

  “老天开眼!”

  附近爆出几声窃笑。

  季咸盯着队伍里的白衣青年。

  汗毛突然竖起。

  那人正死死盯着自己。

  错不了,正是唐大哥说的孙家秀才。

  对方为何盯上自己?唐大哥怎么知道的?

  季咸瞥了眼还在啃糖片的山魈子。

  唐大哥的顾虑不无道理。

  但消息到底传过来了。

  “走!去济世堂吃早点。”

  正好避风头。

  除非对方发疯,否则不敢当街动手。

  季咸拽着阿姐就走。山魈子慌忙追上。

  刚跨进济世堂门槛。

  四五个伙计呼啦围过来。

  季掌柜长、季掌柜短喊个不停。

  山魈子瞪圆了眼。

  不是说只是个师傅么?

  季儿哥怎么成二掌柜了?

  阿姐怔了半秒。

  嘴角悄悄弯起来。

  她阿弟果然有出息。

  来到后院。

  “季儿哥!”

  山魈子盯着那几盘五花八门点心,挪不动脚。

  “随意就行。”

  季咸点点头。

  就在此时,王掌柜走了过来。

  他一身青丝绸袍,精神十足。

  得知调令已经在路上了。

  这让他意气风发。

  连原本疼的腰杆子,此刻好像都痊愈似的。

  王掌柜率先朝季咸打招呼道:“本来想去家里迎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迎你?

  还是去家里?

  我滴乖乖!

  季儿哥好大的本事!

  山魈子一愣。

  季咸微微一笑:“掌柜的说笑了。”

  看来,他那个方子在总号,甚至府城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位是季小子的阿姐吧,季灵?”

  王掌柜看向阿姐,掏出一枚翡翠镯子。

  “来,这镯子正好适合。”

  阿姐闻言这才从震惊中回神。

  她微微躬身行礼道:“多谢,掌柜的。”

  这才接过翡翠镯子,小心收好。

  王掌柜语气轻描淡写道:“季小子帮我很大的忙,你以后眼睛好了,尽管来我这儿认方剂。”

  最后,王掌柜看向山魈子,语气平静。

  “是唐家的小子吧。我认得你家大哥,以后药材尽管卖来这儿,抽成可以免。”

  山魈子呆住了。

  抽成可以免?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要知道,药行的抽成钱逼死了多少采药人。

  现在竟然济世堂愿意给他们补上?

  他甚至有种错觉。

  季儿哥就是王掌柜的孙子!

  不然如何解释?

  山魈子很快反应过来,连连道谢。

  少顷。

  阿姐和山魈子吃着点心。

  季咸和王掌柜坐在边上闲聊。

  季咸咽下点心,扫了阿姐一眼:“掌柜的,县里学堂什么情况?”

  “学堂?”王掌柜搁下茶盏。

  这小子知道路引的事了?

  自己本想当惊喜说的。

  王掌柜蹙眉问道:“突然问学堂做甚?”

  “阿姐的眼睛要是能赶在开春前治好,就能入学了。”

  季咸说着,又吃了块点心。

  孙老九死了,他儿子那个穿白衣的青年。

  听说是个读书的秀才。

  这地方……真有儒道之说吗?

  杨平安不在,只能找王掌柜打听了。

  “明白了。”

  王掌柜捻着胡须点头。

  他原以为这小子真懂门道。

  “你想岔了。”

  山羊胡须抖了抖,“私塾那种地方只能教人识字,学不到真本事。”

  “读书还能练出功夫?”季咸疑惑。

  “正是!”王掌柜也吃了块点心,“你可别小看读书人。”

  “修为高深者,能言出法随。”掌柜的竖起食指,“说句话便能定人生死。”

  季咸眯起眼。

  孙家独子是读书人。

  那...

  他脸色一沉,但想起阿姐的读书大事,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学真本事该去哪?”

  “学宫。”

  王掌柜吐出两字。

  顿了顿,王掌柜又继续道:“季小哥,你恐怕不知学宫的规矩。

  通常来说,一位大儒门下亲传不过数人。”

  “主要分为传承学问,将来执掌门户的‘首座门生’。

  这个要看族中子弟是否聪慧、勤勉,否则再选外姓。

  供奉束脩,维系关系的‘金兰门生’。

  扬文名,夺魁首的‘魁星门生’。”

  “首座门生坐镇书院,侍师如父;

  金兰门生筹措资财,壮大门楣;

  魁星门生嘛,专为应对各路文会的比试切磋。”

  王掌柜细说其中关窍。

  季咸凝神倾听,暗自揣摩。

  想来但凡能立得住脚的学派传承。

  都需有治学之基、立身之资,以及光耀门庭的得意门生。

  “首座门生择选,首重德行,毕竟要替先生编纂文集,还要照拂学派后进。

  金兰门生看门第,必得出身豪族,魁星门生看治学天分......你自忖你家阿姐能占哪样?”

  季咸眸光微动,脱口答道:“魁星。”

  “此话怎讲?”

  王掌柜面露疑惑。

  莫非你采药出身也能通晓文墨?

  “想做首座重在师长的倚重。

  需得晨昏定省,殷勤侍奉,行事更要持重,还需同窗信服。

  这等人物须耐得住寂寞,十年寒窗伴着先生,当作至亲奉养。

  金兰更不必说,家资丰厚,挥金如土,交游广阔。

  这两条哪头,阿姐都攀不上边。”

  季咸娓娓道来。

  这般学派内部论资排辈的门道,他前世早已谙熟于心。

  “你小子倒有些本事。”

  王掌柜捻须笑道,“苍梧县三大学宫。神机院精数术,断文院通典籍,天策书院擅谋略。”

  “入门费五十两,拜师需五百两,要当嫡传弟子,必须精研经典,有望通过院试大考,没千两银子下不来。”

  他忽然正色:“你小子帮了大忙,等那东西到了,任你挑一家。老夫保你阿姐当上掌院亲传!”

  季咸攥紧拳头。

  苍梧三院的嫡传,相当于州府顶尖廪生。

  脱贱籍,考功名,青云路近在眼前。

  “请掌柜的指教。”

  “记住四句话。”

  王掌柜竖起四根手指。

  “神策定乾坤,锦绣织经纬,天机算阴阳,妙笔镇山河。”

  “这几位大儒跺跺脚,盐漕两帮的龙头都要跪着听训。”

  “神策定乾坤,锦绣织经纬,天机算阴阳,妙笔镇山河?”

  “好狂的口气!”

  季咸不禁感慨道。

  王掌柜茗茶眯眼:“你小子得出山闯闯,才晓得啥叫人外人。”

  阿姐和山魈子听得发愣。

  阿姐眼里闪着光,拿起点心的手悬在半空。

  山魈子嘴里的点心忘了咽下。

  他这才知道,山外天地竟这般大。

  季咸撇嘴笑了笑,终究没忍住:“掌柜可知儒道修为如何划分?”

  掌柜来了兴致,点心往嘴里一送:“儒道与武道相似,分四大境界,每境三重天。”

  他竖起四根手指,逐一屈起:“修身立命,入世行道,治国安邦,至圣明德。”

  “儒道与武道不同,讲究一个‘以文载道,养气修身’的路子。修行者既要在书院治学,也需入世践行。”

  季咸问:“掌柜的能举个例子吗?”

  王掌柜抿了口茶,眯眼想了想:“孙老九前些天死在山里的事知道吧?”

  “尸体都没找全,是他儿子孙允执办的葬礼。”他屈指拿了块点心,“听说是个读书人。”

  “他就是诚意境修士。”

  季咸瞳孔微缩:“诚意境?”

  “儒道第一境叫修身立命,分三重:格物、致知、诚意。”

  “诚意境对应武道的金肌境。”

  “金肌境有玄关,诚意境也有文心。”

  王掌柜喝了口茶,“季小子,你最近安分点,别惹事。”

  后半截话,掌柜的没说。

  等你路引办下来,天高海阔随你去!

  诚意境对应武道金肌境?

  季咸垂眸记下。

  他本不想惹事。

  可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自己断没有坐等报复的道理。

  方才那远远一瞥,脊背已泛起刺骨寒意。

  对方分明锁死了自己。

  不是错觉。

  季咸正思忖间,廊下小厮疾步来报。

  “二位掌柜!有贵客到!”

  贵客?

  这个时辰?

  季咸垂眸。

  季咸忽觉后颈汗毛倒竖,像被冷风扫过脊梁。一扭头,正对上门缝外那双眼睛。

  白衣青年站在门外。

  相貌平平,不高不矮,扔进人堆就找不着。

  唯独身上那股气质,出奇怪异。

  不似那种纯正的浩然之气。

  反而从那双亮得瘆人的眼睛里,瞧见了杀意。

  季咸腰间令牌微微震动。

  运起步法,就要唤出墨蛟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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