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皮子，四人走出了刘家皮庄，商声手中多出三十两银子。

　　那三十两当作自己皮甲押金，本是打算将一百两多分一些给大虎、阿强。

　　结果两人死活不肯，说这趟没有出力，还各吃了一颗陀蛋，哪里能要恁多。

　　分别只要了二十两，还是因为商声说回程一路扛长颚陀的苦工，才算接受。

　　“咱们这趟悬赏所挖的蛇纹草，还未交付，既然如此，你们俩去一趟‘游侠行会’吧。”

　　商声取下装蛇纹草的包裹，连同符传，一起递了过去。

　　符传，是枚三寸长的方形石牌，通体如玉一般，是由行会派发。

　　正面镂刻个人信息和编号等，背面则是代表‘游侠行会’的标识——山形图案。

　　手持这件凭证，才能领取悬赏，或者是去行会相关地方。

　　“还有今天杀的土蝼双角，以及风滚草核，一起去换了银子吧。”

　　商声又将另外一个包裹递了过去，里面装着一两尺的长角，以及三颗婴儿拳头的大小的青核。

　　沙蓬棘的核心，同样是件素材，听闻是制某种丹药的原材之一，同样可以拿到行会，换五百钱。

　　游侠行会，理论来说，会收各种素材，但它所起到的作用，其实更多是宏观上的调控。

　　比如土蝼在这西域最多，对普通百姓的威胁最大，为了鼓励游侠猎杀，所以才以偏高点的市价收取。

　　阿强接过手来，“那你们呢？”

　　商声笑了一声，“我去买些东西，小明陪着帮我搬下，一会晚饭，到栖侠客栈吃，我们在那碰头。”

　　“行。”

　　等人走后，李明望着他们背影，说道：“大虎是憨了点，阿强是不着调了点，但都性格很好。”

　　“实诚人啊。”

　　商声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存在今日所遇到的那种匪徒，唯利是图。

　　但同样的，或许是受风气影响，行事有股侠风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游侠，重然诺而轻生死，淡财利。

　　当然，可能是年轻人，尚未经过社会毒打，轻易将采风行人故事中的英雄行事准则视作圭臬。

　　李明摸摸领口内遮掩的软甲，说道：

　　“声哥，咱俩身上这件内甲，还有兵刃，就到黎叔的斩岳铁匠铺卖掉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秘密，需要缄守，也可能是因为今日的安慰。

　　总之，经过杀人一事之后，两人变得更为亲近。

　　这小子在商声的面前，彻底没了初开始的那副模样。

　　“走吧。”

　　商声点了点头，转身瞥见位于刘家皮庄旁的‘青囊医馆’。

　　虽说是青囊翁发布的悬赏，但蛇纹草，依旧要按照规矩，先送到行会交付才行。

　　因为游侠行会，也并不是免费悬赏，总会有一定的抽成，或者佣金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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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两人背着包裹到铁匠铺时，店主黎刚，正和一名鬓间斑白如同星霜，面容苍老好似鸡皮的瘦削老者交谈。

　　隐隐听到马匪、老赵死了这样的词汇，并伴随着一声声的哀叹。

　　面貌清癯的老者见有人走进来，顿下话头，打了一句招呼，声音沧桑浑浊，说道：

　　“小黎，那我先走了，回头若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说罢，弯腰驼背，背负双手，转身出门。

　　商声跨过门槛，余光微睇，见那老头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射来，顿觉一股锋芒，扑面而来。

　　像针一般，像是凛冬所吹来的刺骨风雪，扎得面部生疼。

　　锐利无比。

　　高手！

　　错身而过，不由扭过头来后顾。

　　老者弯腰驼背，身穿一袭脏兮兮的羊皮裘，满头斑白，俨然一垂垂老翁矣。

　　怪哉。

　　黎刚瞧着商声，轻咦一声，心中嘟哝一句这小子倒是挺敏锐，口中说道：

　　“先前不是与你说过，那被马匪劫掠的商队东家，是我故友么。

　　方才那个老者，老陈，也是商队东家旧友。

　　他们年轻时候，曾经一起结伴，游历西域，向北斩杀精怪，领取悬赏，感情甚笃。

　　所以今日前来，是要询问此事，心绪不宁，正心烦意乱着，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商声点了点头，顺势问道：“高手？”

　　“老了，岁月催人老啊。”

　　黎刚并未正面作答，只是感慨一句，便道：“你们俩来干什么？”

　　“黎叔。”

　　李明进门打了一声招呼，摆了摆手，笑了一声，将包裹中的内甲和兵刃放在柜台，绘声绘色说起这趟到野外的惊心动魄。

　　比如和长颚陀的激战。

　　并将路遇匪徒的经历恰当略过。

　　商声站在柜台之前，自己明明也是一米七八的个头，可仍抬头才能和高八尺，即两米五上下的黎刚对视，说出已经组织好的措辞：

　　“我们在那长颚陀的老窝附近，弄到两件残破甲胄、二手兵刃，估计是它杀的倒霉游侠。

　　劳烦黎叔估价估价。”

　　套声近乎，改口称呼很快。

　　黎刚打眼一扫两件内甲，一脸嫌弃，“这般品质，你们还拿过来给我，斩岳不收劣等行货！

　　至于这俩兵刃，勉强够看。”

　　“全加起来，算你们四十两。

　　下次拿着去‘火炉巷’的老董，或者哪家杂货店卖去。”

　　说罢，他拿起来，左右翻了一遍验货，眯了眯眼，再次抬头扫过两人。

　　凭着多年来的鉴定经验，多少可以分辨出来内甲最新的疤痕，可不像是长颚陀所为啊。

　　这俩小子……

　　不，是这商声。

　　从两人当下相处，小明显然不是打头，论及买卖之时，乖乖站在旁边，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

　　锥处囊中，其末立现啊。

　　这个商姓小子，仅仅出去两日，便隐隐成了头目了。

　　黎刚并未戳破，拿出四锭十两银，扔到桌上，瞧着对面胸口占沾了血和泥的破烂衣衫，笑眯眯道：

　　“到了野外，最好买件铁甲或者皮甲防身，关键时刻，能救一命。

　　我们斩岳武器铺中，也卖甲胄，锁子甲，链甲，板甲，或者防护一部分的掩心镜等。

　　要瞧瞧么？”

　　“哪有钱啊，下次，下次等我有钱，一定来找黎叔！”

　　商声咧嘴一笑，寒暄两句，走出铺子，侧了侧头，掂了一下钱袋，笑道：“你真不要？”

　　李明拍拍腰间，笑道：

　　“够了，娘亲常告诉我，‘利令智昏，灾祸及身’，你可给我分不少了。”

　　不知道是推诿之词，还是如何。

　　他连那一两金豆子都没要，只分了份那俩匪徒的钱袋儿。

　　“也罢。”

　　商声点了点头，边走边盘点起自己这趟所获。

　　从那俩匪徒身上扒下来的甲胄兵器，四十两。

　　黎刚应该是看在了李明这个家境并不富余的人面子上，才会多报了价。

　　一两金豆子，相当于百两银子。

　　卖掉长颚陀一身皮肉，自己得了三十两，另有三十两充当押金了。

　　加上自己本身剩下来的一千三百文钱。

　　现在他的财富史无前例的暴涨，达到了‘惊人’的数字——

　　一百七十一两零三百文。

　　至于另外的长颚陀蛋，这些就不计入了。

　　这些多半是从匪徒身上扣下来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古人诚不欺我。

　　“游侠的第一桶金，果然还是得出自游侠身上啊！”

　　商声怀中抱着那蛋，摩挲两下，喜滋滋地朝着客栈过去。

　　途中又经过了青囊医馆，稍作思量，怀揣重金，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见一股陈年药香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翻涌，梁木悬着的风干药囊随着裹挟进来的风摇曳，临墙壁的百子柜上，密布的小抽屉贴着泛黄标签。

　　前台正有一名相貌清癯的老者，伸出舌头，分叉如蛇，尝着从三足小铜炉中取出来的丹液。

　　一边咂了咂嘴，似在品尝味道，一边右手执笔，在纸面上莎莎书写。

　　察觉到了铺内多出一道阴影，他没抬头，边写边道：

　　“客人稍等，待我写下这药方的配比误差。”

　　这青囊翁，是岐舌人，听闻味觉出众，号称只凭一舌，便可辨别草木药性、丹药成效。

　　而且擅长治疗心疾。

　　换句话说，是有名的心理医生，不少因为长久在山脉草原高压下悬赏的游侠，生了什么心病，通常会到这来。

　　商声好奇打量一眼，便将目光移向透明琉璃货柜中的瓶瓶罐罐上。

　　店铺当中，不仅是有固体丹药，还有液体金液，以及药膏之属。

　　掠过治疗寻常小病小伤的货柜区，径直望向游侠到了野外，所常用的丹药分栏。

　　【解毒丸】：对于蛇蝎之毒有奇效，价60两。

　　【驱寒散】：内服可以驱散身上寒毒，价100两。

　　【玉骨冰肌膏】：外敷可愈火灼之伤，留有寒梅香气，价150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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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肌续骨丹】：疗伤丹药，筋骨受损，皮肉开裂，愈合不留疤，见效极快，价200两。

　　【百草长春丸】：疗伤丹药，药效温和，见效较慢，足以保命，散发草木清香，价80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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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高级点的丹药，没有一种便宜，比起先前到长颚陀巢穴用的金疮药，贵了十倍几十倍！

　　一般还真支付不起。

　　青囊翁停下了手笔，捻了捻须，说道：

　　“小友，是要买疗伤丹药？”

　　他似乎是看出了客人并不厚实的钱袋，笑道：

　　“依我之见，可选【百草长春丸】，此丹不算太贵，说是见效慢了，但那相对而言，即便命悬一线，其实也能吊住一口气了……”

　　商声看看80两的标签，又摸了摸钱袋，干咳一声，笑道：

　　“多谢掌柜，这趟我就是来瞧瞧。

　　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