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金更换了新主,实现了权力的平稳过渡之时,大明王朝中枢的党争却愈演愈烈。
魏忠贤开始强迫一些地方官员以为他修生祠的方法来表忠心。
至于中央上,孙承宗趁着魏忠贤失去崔呈秀和崔应元的薄弱时期,依托着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和辽东军权,发起了魏忠贤十余年间没有碰到过的强烈反攻。
短短数月期间,就有十几名四五品的阉党核心官员因受不了巨大的压力投案自首。
因为陈子龙这一只小小的蝴蝶吹起的狂风,动摇了阉党看似固若金汤的统治。
在政治风云飘摇之际,大明朝的地方却已经千疮百孔,糜烂不堪。
小冰期的刺骨寒冷和百年一遇的旱灾在这片土地上轮流上演。
方岳贡来到陕西担任按察使后,发现这里几乎是三天一小乱,一月一大乱。
本来用于镇压民乱的边军已经数年没有领过足饷。
稍微有良知的将官带领士卒自谋生路,大部分则是直接纵兵抢掠,为害一方。
反过来又促使一大批徘徊在佃户和流民逃户状态之间的百姓滑向了后者。
陕西,米脂县
因干旱而土地龟裂的官道上,一名驿卒策马奔腾。
“臬台大人急报,臬台大人急报!”
他露出罕见的笑容,使得脸上的皱纹又更深了一些。
“臬台大人拨了三千石粮食,说让米脂县大户凑够五千,开仓放粮,广开粥棚,救济百姓!”
“黄娃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县里的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头激动地拉着黄娃子的手。
“那还有假,俺先行报信传令,粮食就在后头!”
黄娃子将骏马急停,一边热情地回复,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米脂县衙走去。
“好官啊,咱们终于碰上这么一个好官了啊。”
……
“他妈的庸吏,郑瑄好歹是松江一府三县之官长,怎么派了一个这种货色来?!”
陈子龙在松江合作社里屋的小议事厅,面对颜佩韦,赵峰和等几个骨干骂道。
在场几人都是面色难看,显然不满到了极点。
七天前,郑瑄亲自送新城督建正使郑二虎上任,府衙县衙大大小小头头脑脑悉数到场。
郑二虎是郑瑄的亲侄子,在十里八乡诨名远播。
上任当天,郑瑄堆着亲密的笑容,拉着陈子龙和侄子的手说你们要精诚合作。
就差亲自下场捞银子了。
但毕竟是顶头上司,松江合作社上下夹道欢迎,给足了郑瑄的面子。
“郑大人初来乍到,咱们新城正在营建,商铺翘首以盼大人视察一番,以安民心啊!”
赵峰和说道。
自从松江合作社成立,颜佩韦,吴军等人自动官升一级。
他自然也就从营田所秘书长自动晋升为松江合作社的秘书长。
现在督建就职,自然由他接待。
“你就是赵峰和?”
郑二虎撇了一眼赵峰和,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和狐朋狗友。
“这几个都是能吏干吏,你既交接政务,这几日就把他们安排进合作社。”
赵峰和看着那些盛名远扬的泼皮,只觉得无比头大。
“合作社虽共建新城,但毕竟属于独立差遣,一下子安插如此多人,怕是要先请示陈大人。”
“陈督办这个督建副使做的了主,我堂堂督建正使无法决定吗?!”
郑二虎疾声厉色地说道。
“马上安排,办事不利我撤了你这个秘书长!”
“是。”
赵峰和满脸苦涩,不知道哪里来的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主儿。
在赵峰和诉苦后,陈子龙虽然不爽,但也没有太多意外。
他在新城和合作社的事务上权威太盛。
如果不让出部分利益,在郑瑄那里也说不过去。
本着破财消灾的道理,在陈子龙的授意下,合作社让渡了一部分督建执法的权力给郑二虎。
几个泼皮分别被安插进了执法队,秘书处等地方当值。
第二天,陈子龙和顾枢带着郑二虎巡视新城。
清晨在薄雾中苏醒,黄埔江如一条银带蜿蜒穿过镇子,河面上浮动着细碎的金光。青石板铺就的码头边,十几艘货船并排停靠,船身吃水颇深,显是载满了货物。
船工们赤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他们喊着号子,将一捆捆棉布、一袋袋稻米,一箱箱玻璃制品还有最新一期的《江南旬刊》从岸上抗上船,发往江南各地。
镇中心的街道上,粮商,水晶商人,布商来往交错,络绎不绝。
墨韵报社已是盛名远播,松江学子在夏允彝的统筹下在新城成立了几社,讨论文章时政。
第一次对朝贸易使得整个合作社都尝到了甜头,这笔十几万两的银子就像一剂强心针,大大加快了新城的建设。
沿着中心的黄浦江,以松江合作社总部为中心,浦江镇作为新城的第一镇已经初具规模。
郑二虎看着这些往来的过客,两眼放光。
士农工商,这些商人在他眼里都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陈大人,我看这新城虽好,但是颇有些杂乱,无规矩不成方圆,本督既然有新城督建的差遣,当大力整治一番。”
陈子龙没有回他的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此人不仅贪得无厌,而且蠢得可怜。
如此繁荣的商镇,假以时日发展来获利何止万千,现在居然要做这杀鸡取卵之事。
第三天,摸清了门路的郑二虎领着他的人在新城到处征收“过门税”之类的各种千奇百怪的税,赚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民怨四起。
在第二次对朝贸易的货物装船时,在黄埔江畔的港口上,两方人对峙起来。
郑二虎不是一个人来任职,跟他一起到徐家汇的还有十几个和他一起混日子的泼皮。
十几个泼皮围着装货的力工,说什么也要把船上的合作社的玻璃搬下来,换上他们生产的郑记水晶玻璃。
“还望大人恕罪啊,这些货物都是合作社已经定下的成例,若要更改,还需与各位大人共同商议啊。”
几个力工看着气势汹汹的泼皮,生怕他们冲上来把货物打碎,小心翼翼地赔罪道。
昨天和今天陈子龙都没出面,想必是怕了我的威势。
郑二虎心中更加笃定,大手一挥命令泼皮上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打!”
“住手!”
泼皮的木棍撞上乡勇队的长棍,当即被拦截下来。
“郑大人,何必和他们计较?如此行事,不怕堕了明府的清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