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黄家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驻守之期的最后一个月。
陆云像往常那样巡视了一遍城镇,远远瞥见江河已经逐渐开始解冻。
码头上,有不少渔民正在修理渔船,整理晾晒着渔网,准备着再过一些日子,便下水捕鱼。
就在他几乎以为黄家镇最后的一段日子,就要这样平平常常地度过,接下来就能回到白龙坊市的时候。
那个预料已久的变化,终究还是到来了。
回到黄家祖宅,翌日清晨。
陆云一走出房间,就见到宅邸上四处张灯结彩,那些婢女和仆役,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位黄府的管事,看样子在门外恭候已久,一见到陆云,就满脸堆笑地将一张大红名帖呈到了后者的面前。
陆云接过来扫了一眼,眉头顿时微微一挑,惊讶道:
“哦?羊兄迎娶黄家主脉嫡女的喜事,镇上准备要大操大办一番,还要邀请在下与柳道友在婚宴上观礼,做个见证?”
“正是,正是!”黄府管事始终点头哈腰,笑容可掬,“陆仙师与柳仙师,是咱们黄府新姑爷在修仙界结识的好友,据柴管家说,老太爷特地交代过,万不可怠慢了二位的。”
“府上有这么大的喜事,连闭关之中的黄老太爷都关注到了,想必也不吝惜一两日的功夫,出席一二吧,那陆某倒是刚好能够拜会一下的!”陆云不动声色的试探了一句。
然而那黄府管事却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之色,半晌后方才表示此事府上暂无消息,黄老太爷的动向,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所能打探的。
“这样啊,那你自去忙吧,此事我已知晓,定会赴宴的,”陆云看着那黄府管事走出两步,将名帖在指尖转动了一下,忽地又出声询问,“婚宴要在哪里举行,就在祖宅里吗?”
黄府管事一愣,也不敢迟疑,老实道:
“回陆仙师,黄府是本地望族,新姑爷又贵为修仙者,场面自是不能小的,所以婚宴将会分作三处同时举行。”
“其一是在镇上街市摆上流水席,无论是镇民,还是往来的客商路人都可享受食物酒水。”
“其二是在祖宅,黄家将会邀请族里有身份的耆老,以及与黄家有往来的士绅名流。”
“其三是在后山北苑,此处严格来说乃是婚礼过后的一场家宴,最为清静不过了,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受到邀请,陆仙师自然也在此列。”
陆云听完,脸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凝了一下,旋即笑着道了声“好”,就看着黄府管事恭敬地转身离开。
紧接着又经过了两日时间的筹备,终于到了黄府为婚宴选定的良辰吉日了。
这一日,黄家镇上果真是热闹非凡。
在大笔大笔的银子洒下去的情况下,白天是戏班子,唱堂会,舞狮舞龙,晚上是皮影戏,放烟花,鼓乐喧天。
陆云和柳芳如约应邀而至,在羊世荣与一个黄氏少女拜堂成亲的时候进行观礼,过程倒也算不上太过无聊。
席间,柳芳主动找到陆云闲谈,私底下交流转修鬼灵诀的心得。
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才将体内小半的法力转化为了鬼灵诀的独有法力,现在体内法力驳杂,一身实力不升反降。
陆云自然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但他靠着时间加速,修炼小半夜就过去了。
不过他自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特殊之处,于是也跟着附和了两句,就连修为突破练气四层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练气期修士,只要没有真正动起手来,那彼此之间感知气机,其实是很模糊的,一两层的修为差异,很容易就能瞒过去。
柳芳自然也是不疑有他,直到一整个白天过去,柴管家派人来邀请她与陆云移驾后山北苑,参加一场家宴。
陆云沉吟了一阵,方才在这时趁着四下无人,决定给柳芳透露一些风声。
“什么,你说今天晚上这场家宴,可能会有什么针对我们的阴谋?”
柳芳愕然,距离灭掉黄家旁支,如今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一直都平安无事。
眼看如今驻守期满,她的警惕性也放松了不少,却没想到会从陆云这里,突兀听到这样的消息。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陆云摊了摊手,说道:
“我只是觉得羊世荣入赘到黄家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了,他盗取黄家功法,非但没有受到惩戒,反而因祸得福,登堂入室。”
“甚至咱们就在黄家的眼皮子底下,与其做成了交易,得到了鬼灵诀的前八层功法。”
“莫非那位黄老太爷真就是老糊涂了不成,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这样一个赘婿,能在他死后,带领黄家继续繁荣昌盛?”
柳芳一听,愣了一下,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其实此事她在心里也颇有疑虑,只是没有想得那么深,且很快就被袭杀黄家旁支成功,得到鬼灵诀的兴奋劲遮掩过去了。
“可事情的确就这样发生了,羊世荣是与咱们一起到的黄家镇啊,或许是他有什么长处被那位老太爷看重,亦或者被捏住了什么把柄?”
柳芳并不是愚蠢之人,她只是知道的讯息不如陆云的多而已,此刻虽然感觉到了不安,但还是勉强能够想到几个理由说服自己。
“如果我告诉你,对外宣称闭关的黄老太爷,其实早在咱们到达黄家镇之前,很大可能就已经死了呢!”
陆云摇头,他这些日子已经确信了柳芳还算是个可靠的盟友,于是也便吐露了最关键的一个讯息。
柳芳闻听此言,瞳孔顿时一缩,一丝凉气像蛇一般从心底窜了出来。
联想到这将近三个月来,各种变故动乱,都未曾见到那位神秘的黄老太爷露面发声,从直觉上,她竟已经信了几分。
要知道柳芳在黄家镇,其实也待了不少日子了,各种风声传闻也听来不少。
她听说黄有仁当初跟主脉闹出分家的时候,还是经过黄老太爷默许的。
如今朝令夕改,暗中雇凶杀死自家旁支的修仙者,并且将旁支族人全部抄家关押。
细细想来,这前后两者的做法,实在是南辕北辙,差异太大了,一个怀柔忍让,一个阴冷凶残,确实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根据我的观察,羊世荣很大可能,一直是在扯着老太爷的虎皮,唱独角戏,顶多是不知为何,得到了黄家主脉的支持,故布各种疑阵,帮助其搭台唱戏而已。”
陆云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他如今最为不解的一点,对于黄府来说,羊世荣和他陆云一样,都是外人,凭什么能得到信任。
黄府就不怕,羊世荣成为府上唯一的修仙者,又有了上门姑爷这层法理过后,直接鸠占鹊巢,侵吞掉黄府的家业吗?
除非……他本来就不被算作是黄府的外人。
陆云一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又联想到如今黄老太爷所化的尸鬼就在后山。
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今天黄家镇的这场热闹婚礼,以及即将开始的这场家宴,最终目的为何物了。
倒也没什么值得稀罕的,无非是请君入瓮,过河拆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