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是预定的进攻时间。

　　平安县城外的临时前线指挥所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峰举着望远镜，目光牢牢锁定着远处那座的县城轮廓。

　　钱顺风，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张峰身上。

　　时间，在每个人的心跳声中，一秒一秒地流逝。

　　当秒针与分针在表盘上重合的瞬间，张峰缓缓放下望远镜，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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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城墙约两公里的炮兵阵地上，林宝桂早已等候多时。他接收信号，当命令传来的那一刻，他猛地挥下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全体都有！目标城东主墙垛口、机枪火力点、炮楼！三发急速射！开炮！”

　　“开炮！”

　　命令被各炮位的炮长声嘶力竭地重复着。

　　下一秒，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轰！轰！轰！”

　　十几门缴获的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同时发出了怒吼！炮口的火焰在黑暗中猛然亮起，如同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将炮兵阵地映照得一片煞白。

　　撕裂夜空的尖锐呼啸声瞬间响起，炮弹拖着赤红的尾迹，划破长空，恶狠狠地扑向平安县城！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阵地上，老石正拍着一个改装过的汽油桶，满脸狂热地对身边的战士们喊道，“俺的宝贝疙瘩们，都给俺听好了！让小鬼子尝尝什么叫‘飞天大西瓜’！给俺点火！放！”

　　“咚——！”

　　“咚——咚——！”

　　一阵阵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发射声响起，数十个巨大的汽-油桶被抛射药包巨大的推力顶上了天空。它们在空中翻滚着，发出“呜呜”的怪叫，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怪鸟，慢悠悠却又势不可挡地飞向城墙。

　　城墙上的日伪军哨兵先是被那尖锐的炮弹呼啸声惊得魂飞魄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一轮炮弹已经狠狠砸在了城墙上！

　　“轰隆！”

　　“轰隆隆！”

　　砖石迸溅，烟尘冲天！

　　一处机枪火力点瞬间被炸成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的伪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和他们的重机枪一起被撕成了碎片。

　　一座高耸的炮楼被两发炮弹接连命中，在一声巨响中，上半截轰然垮塌，化作一堆瓦砾。

　　守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彻底打蒙了。

　　“敌袭！敌袭！”

　　“八路！是八路打过来了！”

　　“炮击！是炮击！快隐蔽！”

　　凄厉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在城头此起彼伏。

　　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些在空中翻滚的“没良心炮”炸药包，终于慢悠悠地落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汽油桶“咚”的一声，砸在了一段城墙的内侧。一个伪军军官刚探出头，惊恐地看着这个冒着烟的大家伙，嘴里刚喊出：“那是什么东……”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

　　恐怖的冲击波以爆炸点为中心，呈圆形猛然扩散！几十公斤炸药的威力被完全释放，那一段城墙被硬生生炸塌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泥土、碎石、残缺的肢体被抛上几十米的高空。

　　爆炸点周围二十米内的所有日伪军，瞬间被气浪撕碎或活活震死，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这恐怖的爆炸声和骇人的威力，给守军带来了远超普通炮弹的心理震撼。

　　“怪物！那是会飞的怪物！”一个伪军士兵吓得屁滚尿流，扔下枪就往城下跑。

　　“不许退！后退者死！”一个日本曹长拔出指挥刀，一刀劈翻了逃兵，随即声色俱厉地吼道，“守住阵地！开火！开火反击！”

　　就在日伪军阵脚大乱之际，一阵嘹亮、高亢的号声，穿透了炮火的轰鸣，响彻整个战场！

　　“嘀嘀嗒——嘀——！”

　　“嘀嘀嗒——嘀——！”

　　冲锋号！

　　这声音，对城头的守军而言，是催命的符咒；对城下的青石峡独立团将士而言，是唤醒血性的战歌！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营的弟兄们！报仇的时刻到了！跟我冲！为了牺牲的战友！为了根据地的父老乡亲！杀啊！”

　　主攻方向上，李勇第一个从潜伏地跃起，他两手端着一个冲锋枪，带头冲向那段被“没良-心炮”炸出的缺口。

　　“二营！跟我来！谁第一个登上城头，老子给他请功！”

　　另一侧，赵强同样身先士卒，带着部队扛着长长的云梯，冒着炮火的硝烟，发起了决死冲锋。

　　数千名战士组成的灰色浪潮，从潜伏的阵地上汹涌而出，朝着平安县城席卷而去！他们有的扛着云梯，有的抱着炸药包，有的抬着机枪！

　　城头上，日伪军在军官的弹压下，终于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

　　“射击！给我狠狠地打！”

　　“机枪！机枪呢？快压制住他们！”

　　“手榴弹！往下扔！快！”

　　残存的火力点开始疯狂地喷吐火舌。

　　歪把子、九二式重机枪、三八大盖……无数子弹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火网，劈头盖脸地罩向冲锋的队伍。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一个年轻的战士胸口爆出一团血花，他踉跄了几步，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里的炸药包往前一推，喊道，“同志……往前冲……”

　　他身后的战友毫不犹豫地捡起炸药包，踏过他的身体，继续怒吼着向前。

　　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立刻补上！

　　冲锋的浪潮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愈发汹涌！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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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佐佐木的指挥部。

　　剧烈的爆炸将佐佐木从床榻上活活震了下来。

　　他狼狈地爬起身，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声。

　　“八嘎呀路！怎么回事？”他愤怒地咆哮着。

　　一名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大佐阁下！不好了！东城墙……东城墙遭到支那军猛烈炮击！他们……他们攻城了！”

　　“纳尼？”佐佐木一把揪住参谋的衣领，双目赤红，“炮击？他们哪来的重炮？土八路怎么可能有这么猛烈的炮火？”

　　在他的认知里，八路军的炮兵不过是几门打不准的迫击炮，根本无法对坚固的城防造成威胁。

　　可刚才那地动山摇的爆炸，分明是重炮才能造成的威力！

　　“报告！城东主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缺口！敌人……敌人已经冲到城下了！”

　　又一个通讯兵冲进来报告，声音里带着哭腔。

　　“八嘎！”佐佐木一脚踹开参谋，脸上满是狰狞与不可置信。

　　他迅速穿上军装，抓起指挥刀，怒吼道，“立刻召集所有军官到指挥部开会！命令守城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顶住！顶住！决不能让土八路冲上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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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前线指挥所。

　　张峰的心眼加望远镜，清晰地映出了战场上残酷的一幕。他能看到战士们如蚂蚁般奋力地攀爬云梯，也能看到城头上倾泻而下的火舌，更能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冲锋的道路上倒下。

　　他的心在滴血，但他的脸却冷硬如铁。

　　“钱顺风，接通林宝桂！”

　　“是！”

　　野战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林宝桂夹杂着炮声的吼声，“团长！炮兵阵地听您指示！”

　　张峰的目光锁定在城墙上一个格外嚣张的重机枪碉堡，它正疯狂地扫射，给突击部队造成了巨大伤亡。

　　“老林，看到城墙上那个最嚣张的重机枪火力点了吗？在缺口左侧，对，就是那个！”张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三分钟之内，给我端掉它！”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林宝桂毫不犹豫地回答。

　　随即，炮兵阵地方向，九二式步兵炮迅速调整。

　　张峰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边的警卫员道：“命令！预备队一营，向主攻方向前进三百米，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是！”

　　命令一条条被冷静地下达，张峰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战场的每一个细节，寻找着敌人的每一个破绽。

　　此刻，李勇已经带着第一批突击队员冲到了被炸开的缺口之下。头顶上，是日军居高临下扔来的手榴弹和密集的弹雨。

　　“机枪掩护！”李勇躲在一块巨大的断壁后咆哮，“爆破组！爆破组！跟我上！把这个缺口再给老子撕大一点！炸开它！”

　　“是！”

　　几名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的战士，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猫着腰，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还在冒着浓烟的巨大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