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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玉阶叩恩

琵琶剑歌 琵琶剑 4846 2024-11-11 16:30

  建元二年,入宫以后,时隔一年之久,秀女卫子夫却再也没有受到皇帝的召幸。

  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在雍容华贵的未央宫中,理应升华至爱情的最高境界,仿佛一步之间,跨入了天堂之门!可谁知,激情过后,是无尽的平静淡然。

  寂寥之夜与恍惚春晨,深宫大院中的朝夕回忆,在卫子夫寂寞凝望的目光中,反复轮回,悄悄消磨……

  青春岁月,一年光阴就此虚度,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建元三年,苦苦期盼的卫子夫,却盼来了一纸赦令!

  皇宫太庞大了,整个皇城中所住的人数太多太杂。宫中,有好多年迈体弱的老宫女和置之无用的老宦官,阵年累月,衣食住行的用度超额,可谓日费千金!

  今天,看过黄门侍郎熊兴呈上来的折子,汉武帝刘彻浓眉紧锁,沉吟片刻,当即批示:“择其老弱者,一律释放出宫,任其还乡。”

  熊兴恭身领旨:“遵旨,老奴告退。”

  第二天清晨,未央宫的玉堂殿外排起了一排排年老的宫女和宦官,一个个拄着拐杖,背着包袱,有的哭哭啼啼的,有的漠然而行,后面的官吏在不停的吆喝催促!

  嘈躁闹耳,哭声隐隐……

  鸟语唧唧恰恰。

  花木熙熙攘攘。

  汉武帝刘彻睡眼惺忪,迷糊的伸了个懒腰,茫然看着窗外,只见那些年老体弱,白发苍苍的宫人们蹒跚而行,一个个提篮背箱,黯然垂首,偷拭着眼泪,缓缓离去,她们的队伍,排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此时此刻,帝王心肠纵然再硬,亦难免在内心深处悄悄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叹。

  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已毕,穿戴齐整,刘彻缓步出门,他也想看一看这些老宫人们最后一眼,毕竟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平时看似无用,走时却不免可惜。

  远远望着离行的队伍,这时,刘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咦,好生面熟啊,哦,对了对了,这不是去年在姐姐府中见到的琵琶歌女吗?

  雄伟庄严的未央宫的玉堂殿外,洁白如玉的石阶,一直延伸向宫外……

  卫子夫默然拾阶而下,一双石榴花绣花翘头鞋儿,冰冷而沉重的敲打着阶石!她身穿朴素的宫娥嬬裙,内衬一袭月白衣衫,腰束一条青丝带,窄瘦合体的衣裳,衬托得她的腰肢,更显纤细合度!

  天生丽质就是天生丽质,纵然穿再普通的衣服,照样漂亮可人,难掩她的天然风韵,那份未经世事雕琢的纯美,恰似初升朝阳……

  红颜清丽,不施粉黛,依若晨露沾蕊,宛如玉人天工雕琢。

  黛眉秀目,浓淡二抹,似人间烟尘若有若无。

  肌肤胜雪,莹白如玉,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在微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触手生温,呵气如兰。

  偶一回眸,秋波湿润,告别宫门深似海;偶一低眉,双颊微红,人面桃花逝春风,行走时,步态轻盈,裙摆轻扬,身姿窈窕,似清风拂柳。

  清纯的心,从此不染尘俗杂念,从此,路归路,桥归桥,惊鸿慰孤影,明月照大江!

  人群中的卫子夫,也看见了刘彻,可是她决然别过脸去!

  回望宫墙长廊如画,未语含悲花烛已灭。

  未央宫角的清冷秋风,吹起她散乱飘逸的发稍……往事如烟,一幕幕闪过脑海!一见钟情的初恋故事,如何能从青春少女的心中抹去?

  烛影琵琶的歌舞,惊鸿一瞥的宿命,尚衣轩车中的激情……她的心,就像被一根冰冷的长针给穿刺透了似的,隐隐生痛!

  一年之前,宝马雕车,倚香依玉,春风含羞跨出平阳公主的府门时,她不禁留恋的回头,依依惜别这个熟悉的地方。

  临别上车之时,平阳公主亲抚着卫子夫的香肩,语重心长的说:“走吧,皇宫里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好吃好穿,好好自勉努力,将来若是富贵了,不要忘记我平阳公主府的好处,有时间,回来看看。”

  公主的殷殷嘱咐,犹在耳边!

  然而,一年之后,花季美女,虚度青春也罢,独守闺房也罢,空守冷宫也罢,最终,竟然是被公然扫地出门,如此无情无义!

  卫子夫内心深处,在悄悄地流泪,甚至在默默的滴血……

  “卫儿!”刘彻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这是当初的昵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卫子夫浑身一颤!禁不住已是泪如雨下……但是,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青春少女,而是受了伤,断了翅的白天鹅,她应该默默忍住伤痛,悄悄地飞走,远走高飞!

  纵然天生丽质,多才多艺,纵然拥有如此堪可入画的娇美容颜,她一样会受伤,一样会流泪,悲戚无语。

  刘彻睁大眼睛凝望着,全然不顾身边的皇后阿娇异样的目光,他贵为天子,在大庭广众,毫不顾忌妃嫔宫娥的感受,毅然的向黄门侍郎熊兴递去一个眼色!

  晚上,卫子夫就被带到了雍容华贵的玉堂殿内。

  刘彻大步向前,牵起卫子夫的手:“卫儿,你要去何方?”

  大庭广众之下,卫子夫纵然心中有万般幽怨,也要顾及宫廷礼仪,她赶紧跪拜在地,丹唇吐珠:“臣妾,拜别陛下。”

  “卫儿,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刘彻一把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陛下,您还是让臣妾走吧!”卫子夫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不!卫儿,你留下来!”堂堂的大汉皇帝,居然真情流露,差点流出了眼泪,在妃嫔宫娥的鼻子眼下,一把抱起一位小小的宫女……在场的所有人,都识趣的叩谢拜辞,悄然退出殿外伺候。

  可谓宫阙春度,破镜重圆,良宵明月,冰释前嫌……

  这一夜之后,卫子夫就怀孕了,暗结珠胎。

  从此以后,汉武帝刘彻对卫子夫怜爱尊宠,花前月下情长,后宫春宵苦短,好一对神仙眷侣,犹如锦上添花,花好月圆,圆满姻缘,缘源如梦……

  然而,大汉未央宫的故事,犹如昆明池的波澜,永远难以风平浪静。

  自打臣妾入宫以来,就独享皇上恩泽,后宫佳丽三千,偏偏独宠我一人吗……笑话!别忘了,还有母仪天下的皇后:陈阿娇!

  她是刘彻青梅竹马的阿娇!

  她的母亲,是西汉时期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刘嫖,长公主前面还加封一个“大”字,意为皇帝的大姐,连刘彻的父皇刘启,都颇为忌惮这位大皇姐,刘彻这位新皇帝,岂能不顾忌皇姑母的感受?

  皇后阿娇已经二十六七岁,芳花妙龄,可惜肚子有点不争气,始络没有动静。

  如今,眼看着出身贫寒的黄毛丫头卫子夫渐渐上位,深受皇帝尊宠,阿娇的心头,开始燃烧起烈焰腾腾的无名之火!

  清明节之后,皇后按例请母亲大长公主到宫内赴宴。

  长乐宫深处,椒房殿内,云锦帷幕低垂,窦太主刘嫖雍容华贵的脸上,岁月雕琢的痕迹无损其威严,年近五旬,风韵犹存,肤如凝脂,常年以珍珠粉敷面,发间几缕银丝,即以赤金梳拢,一丝不苟,深褐色的眼眸,沉淀着阴翳,挥之不去,如同上好的蜀锦下掩盖着一处处冰冷刺骨的裂痕。

  皇后陈阿娇歪在旁边的另一张软榻上,身下垫着华贵的绒毯,她的容颜依旧艳丽夺目,如盛开的牡丹,只是眉宇间笼罩郁郁之气,那份艳丽也蒙上灰黯。

  阿娇聊然拨弄着腰间一枚赤金累丝香囊,里面焚烧着价值千金的极品苏合香,而那馥郁的异香,也未能驱散心头的焦躁与幽怨……

  可惜,山珍海味无味,愁眉苦脸有事。

  窦太主刘嫖笑时,脸颊梨涡浅浅,不笑时,下颌线如刀削般凌厉,她瞧瞧女儿茶饭不思的模样,已心知肚明,她手眼通天,朝中宫内,事无巨细,明察秋毫,这点儿小事,岂能瞒得过她老人家的法眼?

  知女莫如母,母女连心,作为母亲,为了女儿,刘嫖不顾一切,不惜一切代价。

  刘嫖手指上翡翠护甲,拈起翡翠茶杯,嘴角轻微下弯,形成冰冷的弧度:“卫家小贱婢,不过是一个卑贱下人,仰仗平阳公主府邸,偶然得幸受宠,她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的歌女罢了,命如蝼蚁,何足道哉?”

  “可是,母亲,”阿娇阿娇的脸蛋艳丽娇嫩,眼中的嫉妒却难以抑制:“这个贱婢,可能已有身孕。”

  “那又如何?陛下一时兴起,逢场作戏而已,”刘嫖傲然冷哼一声,目光寒冷如刀:“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争宠,赏花宴本该你主持,却被她夺了,这还了得?满堂百官和皇室宗亲都看在眼里,你这皇后的颜面置于何地?”

  刘嫖越说越气,翡翠茶杯一磕,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还有她那个弟弟,简直就是一人得宠,鸡犬升天,依靠裙带关系,根基浅薄,稍有风吹草动,最容易连根拔起。”

  说得轻描淡写,似在谈论花瓶飘香,屏风不堪,而“连根拔起”这四个字,却如冰冷的刀锋出鞘。

  母亲撑腰的话,给阿娇的烦躁带来慰籍,而她的醋意和怨言根深蒂固,难容难忍:“可是,陛下被这小狐狸精迷住了心窍,这……如何是好?”

  刘嫖怜惜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愁容:“阿娇,你是皇后,大汉的国母,母仪天下。”她的声音优雅舒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是你的表弟,自幼相伴,青梅竹马,更是你的夫君,你的真命天子,那个卫子夫只会弹琵琶,她算什么?”

  母亲的话,引起了阿娇的回忆,却只是短暂的,想想近期空守寂寞,阿娇面无表情,却内心有苦难言:“这个卫子夫,可真有心计!”

  刘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她一条小命,掌握在我手心。”

  阿娇眉头一皱:“哦,母亲,有什么办法?”

  “娇儿,不必过虑,此事易如反掌。”窦太主刘嫖生来就目空一切,傲视后宫,权倾朝野,她那阴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寒:“斩草除根,谁要是惹得我儿一时不痛快,我就让她一辈子不痛快。”

  阿娇毕竟是皇后,她对皇帝的感情很深,她并不想伤了皇帝的心,她想了好久,轻轻咬着嘴唇:“母亲,暂且,还是不动她为好。”

  心太软,下场太惨。

  身为窦太主,太皇太后窦太后的女儿,汉景帝的皇姐,汉武帝的皇姑母,贵族血统的骄傲与高冷,刘嫖只相信皇权的威力,只相信政治的无情,她当然不欣赏女儿这种仁慈。

  有一种惋惜,恨铁不成钢。

  更有一种鄙视,妇人之仁。

  刘嫖工于心计,目光重新落在女儿脸上,眼中的阴冷瞬间被一种温柔覆盖:“阿娇,你记住,”就像闺蜜耳语却蕴含千钧之力,字字砸在女儿心头:“你是窦氏高贵血脉,是馆陶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大汉的皇后,椒房殿的主人只能是你,也只能永远是你,谁想觊觎你的宝座,无论是谁,为娘都会替你铲除干净,不惜一切代价。”

  阿娇知道母亲脾气,就算是天,也恨不得捅个窟窿。

  “唉……”阿娇长叹一声,低下头来,她知道母亲的脾气,要是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也并不是好事。

  刘嫖伸出翡翠护甲的指尖,轻柔拂过女儿鬓边一缕发丝,充满了怜爱与保护欲,然而那温柔之下,竟是彻骨的寒意:“这个卫子夫,贱命一条,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看着吧,迟早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阿娇深谙母亲杀心,她端起温热的参汤,以白玉勺轻轻搅动却饮食无味,袅袅热气升腾影映母亲的脸,瞬间变得阴鸷狠毒,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阿娇心里一颤,母亲杀孽深重,手下冤魂无数,她不想惹麻烦:“小宫女而已,教训一下就算了,何必闹出人命?”

  刘嫖淡然一笑:“为何?区区一贱婢,贱命一条,何足道哉?”

  阿娇顾虑重重:“母亲,暂且不动她。”

  “当然了,如果在宫中动她,难免有人嚼舌头,可是在宫外就不一样了。”

  “这个贱婢深居简出,从未出宫啊?”

  刘嫖眼神阴冷:“她没有出宫,可是她有个弟弟。”

  阿娇若有所思:“她的弟弟?是谁?”

  刘嫖眼藏杀机:“此人名叫卫青,你瞧好了,看为娘怎么收拾这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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