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暴雨
华服老者看了眼陆奇落子的位置,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陆奇的做法无疑是以蛇吞象,自寻死路,但他不相信孟老视为救命稻草的人会这么不堪,所以一时也摸不清楚陆奇是个什么意思。
最终,他在陆奇落子的旁边落子,算是直接阻断了陆奇这枚白子和其余白子的联系。
这一子也算是警告,告诉陆奇下这儿纯属无用功。
然而陆奇却仿若一无所觉,继续在那附近落子。
华服老者又下了两子,确定陆奇在这里再是如何下,也不会和其左边的一片产生联系后,就任由陆奇在此布局,而自己则继续巩固着自己的优势。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时间静静而过。
或许是预测到大雨即将来临,风也更着急了,吹得柳树摇晃得更加剧烈。
十几手之后,华服老者忽然浑身一震。
他终于看出了陆奇的用意——舍弃掉左边那一片的白棋,通过在这个地方建立新的眼位,然后与下方白棋合并,反咬黑棋一大口,从而使得白棋重新活过来。
只是此时发现,已经为时晚矣。
陆奇淡笑着,落下最后一子。
至此,中间这片黑子已彻底被白棋所吞下,同时也意味着左边那一片白子被全部舍弃。
陆奇花费了巨大代价,使得黑子的优势荡然无存,黑白重新陷入了焦灼分割的局面。
“好了,接下来的棋就由孟老你自己下了,我得回家收衣服了。”
说罢,他冲华服老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重新提上鱼篓,拿起鱼竿,向家中走去。
华服老者一直盯着棋盘,回忆着刚才有无破解之法——答案自然是有的,只要他不恪守君子之法,对陆奇继续穷追猛打,那么陆奇自然无法达成此结果。
但反过来说,陆奇也正是利用了他的这种想法,才取得了这样的成果,所以这个假如并无任何实际意义,
所以他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此子棋路不拘一格,凶狠毒辣,倒一点不像是你孟伯阳的朋友。”
“怎么,老秦你觉得光凭着下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吗?”
孟老得意一笑。
秦同甫愣了一下,回想起陆奇那副咸鱼模样,的确与下棋时透露出来的性格不沾边,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言之有理,倒是我有些迂腐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孟伯阳已经开始收起了棋子。
“老孟你这是?”
“这样的局面,没有个一时三刻恐怕是下不出个结果来了,眼看着这天上就要下暴雨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这盘棋,我看还是以和棋作罢。”
秦同甫顿时哭笑不得。
“孟不胜呀孟不胜,难怪说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绰号,你这‘不胜’二字,恰如其分!”
“既然和棋,那么我们俩的赌约可就此作废了。”
孟伯阳脸不红气不喘,与同陆奇下棋时一样无耻。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出山,那么作废就作废吧。”
说着,秦同甫站起身来,最后深深看了孟伯阳一眼:
“但是老孟啊,有些事情,你可以避开,可有些事情,你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就像是这场雨,天要下雨,人力岂可逆乎?”
“老天是老天,你们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孟伯阳一声冷笑。
“老秦,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我曾同为康王之师,自可以看出,康王无论是气量还是手段,都不如当今陛下,所以若不想留在那史书上遗臭万年,你还是趁早收手吧。”
“万年之后,我不过黄土一抔,遗臭万年又何妨?”秦同甫面色张狂,“人生百年,蜉蝣一瞬,我辈之人,若不能施展抱负,那才是虚度此生。”
天上闷雷响起,声音更是近了,浓郁的水汽充斥,使得天地之间好似变成了一座大蒸笼。
孟伯阳与秦同甫皆已是大汗淋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已卸下丞相之位,如今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老头,朝堂之事,再与我无关。”
孟伯阳明白眼前之人的坚持,最后表了个态,声音透露着沉沉的暮气。
“既然如此,那就希望老孟你说到做到吧。”
秦同甫转身离开。
他知道孟伯阳的性格,对于此行,所抱的目的也不过是确认他是否能够保持中立,至于能否拉拢到,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秦同甫离去以后,孟伯阳边上的随从提起棋摊,望了望天。
“暴雨将至啊……”
他锤了锤自己的背,向家中走去。
……
大雨终究还是来了。
“哗啦啦”的声音震耳欲聋,掩盖了天地间其余一切声响。
陆奇将院子里的摇椅收进屋内,并为自己泡了一壶茶,之后就躺倒摇椅上,看着窗外如同江水倒灌一般的大雨。
夕则在屋内优雅地巡视着,检查着领地内是否有老鼠入侵。
为了摆脱白吃白喝的骂名,自从接受这份工作以后,她每天都得这样巡视好几遍,态度无比认真。
与之相较,陆奇就显得太过无所事事了。
“这样下去不行。”
陆奇突然坐起身来。
自从离开崂山村以后,他连自己看病的手艺都丢了,整天不是遛弯下棋,就是钓鱼看戏,活脱脱像是一个二世祖。
更恐怖的是——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不足二两银子。
夕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诶,我说,发生甚么事了?”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堕落了,从明天开始,我决定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陆奇表情严肃。
“你也要抓耗子吗?”
陆奇无语地瞥了一眼缺心眼的傻狐狸。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毁气氛呢?
“我才不会和狸奴抢工作。”
“你这是偏见,明明狐狸也能逮老鼠!”
“其实人类有一句俗语,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我是狐狸!”
“狐狸也是犬科动物。”
“什么是犬科?”
“意思就是你和狗很相近,很多很多年前其实是一家。”
“啊?”
夕陷入了呆滞。
似乎是这个消息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再与陆奇说过说一句话,也没再像往常那样跳到陆奇的身上。
只是看着屋外的雨静静发呆。
少见的,陆奇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忧愁的滋味。
这家伙,难不成对狗还有偏见?
陆奇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