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菩提树下悟劫灰
“如今我死机临头,现而今禅剑谷跟太岳剑派势成水火,只望你日后有所成就,为两派做个缓颊。”莲花老僧看着满脸纯真,一身正气的陈玄观,如此说道。
说罢,莲花老僧已然油尽灯枯,忽然唱诗一首。
“六千年来修善果,菩提树下悟劫灰。天上人间原是幻,净土只从心中求。”
陈玄观看着莲花老僧一番作态,他也不敢有丝毫杀意袒露。却是不知道这金身法主,七境高僧是不是真的油尽灯枯。还是在拖延时间准备手段。
但不管哪一种,陈玄观都没有继续下杀手的意思。
“好在我此前来时,满口都是救护、援助之类的诳言。而五行铜符剑和金风葫芦也只是准备拿出来,但还没拿出来。”
“这老秃不管是真油尽灯枯,还是假油尽灯枯,都只有承情的份儿,不会杀我。”
陈玄观如此暗忖。
修真一道,长生才是正果,其他外物都只是傍身护持的手段,陈玄观自然不会为了些许外物,去跟一位金身法主冒险。
莲花老僧一诗念完,半晌等不来陈玄观的吹捧,微微尴尬。轻轻拍了拍袖囊,意有所指。
陈玄观见此乖巧的说道:“莲花法主禅机非常,果真奥妙,虽只言片语,晚辈已经大受教诲。”
莲花老僧微微颔首,便从袖囊之中取出一件东西,正是金刚灭魔宝镜。
“老衲平日里身无长物,随身只有一剑、一镜,这却是我佛门金身境界,求的是四大皆空。”
“老衲修行不足,禅心不够,就只能以知行补益悟性,倒让小友失望了。”莲花老僧如此说道。
“而若是那柄‘莲火明光剑’还在身侧,倒要麻烦小友送回本派,如今倒是省事儿了。”
陈玄观看见那方宝镜,就知道是先前莲花老僧拿来大展神威的金刚灭魔宝镜,他立时说道:“晚辈救人出于善心,法主且莫如此说。”
“便是什么也没有,能伴在您这位七境高僧身边,聆听入灭教诲,已经恩遇非常,若有吩咐,晚辈甘愿效犬马之劳。”
莲花老僧微微颔首,似是已经没了气力,当下一指,一抹金光霎时趁着陈玄观不备,没入了他泥丸宫中。
陈玄观暗道不妙,只怪自己少了提防,却紧接着听莲花老僧说道。
“老衲没看错人,这宝镜的祭炼法门,我已经指入你的识海。你自行参悟吧。”
“老衲这便去了。”莲湖老僧说罢,便自圆寂。
陈玄观默然半晌,没曾想到莲花老僧真把他当好人,竟然将唯一随身的法宝,留给他了这位似敌非友的对家门人。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玄观叹息一声,正要挖坑将只剩半截身子的莲花老僧埋了,却忽有一阵轻风吹来。
倏忽之间,莲花老僧的遗蜕就在风中散去,不留半点痕迹。
陈玄观见得半日之前,还大展神威,将他跟岳玄音玩弄于股掌的一代高僧,竟就如此坐化,不禁感叹人生造化无常。
“莲花老僧已经入证七境,炼就金身,一身修为在玄持天亦是可以横行之辈。”
“便是要做个开山祖师,也不知道多少五境甚至六境的玄门高人要上赶着拜师。”
“终归说来,长生要证的道果,也要修得手段护持。如今本派大敌当前,我趁着这四下无人,将这金刚灭魔宝镜祭炼了,岂不善哉!”
陈玄观一念至此,就在这荒野中,寻了个妥当洞穴,入了其中。
他正自洞中趺坐,准备沉入识海,参悟莲花老僧所传的祭炼法诀,准备祭炼了这金刚灭魔宝镜。
可陈玄观刚一合眼,还没来得及入定,却猛然双眼开阖,心下暗忖不妙。
“这荒野四下虽然安静,却并非妥当地方,一旦遇袭我全无准备,当下就要完球。”
“更何况,我设计杀了王玄药,可师姐仍在苦战。我怎得忘了?果是贪念大起,险些又不当人。”
陈玄观念及岳玄音,当下长身而起,催动金风葫芦,就往寒池附近飞去。
而那一面已经收在陈玄观袖囊之中的金刚灭魔宝镜,却忽有一个小人儿,从隐隐流光的镜面之中,拉开了一方黑幕,露出半个无面头颅来,
“这小子的道心,真个可以,老衲却是难了。”那没嘴巴的小人脑袋,怅然叹息说道。
陈玄观回转了寒池,却见石碑之下立着二人,正是岳至虚跟岳玄音父女俩。陈玄观见此,哪敢迟疑,当即架风连忙敢去,对着岳至虚恭敬作礼。
“弟子见过掌教真人!”陈玄观诚心诚意,如此作揖而下。
自穿越到玄持天以来,陈玄观对于太岳剑派的大部分观感都并不好。
林玄真虽然仗义出手几次,但温至贞此前却赏罚不公。后来虽然收他入门,但陈玄观却也并没有觉得多感激,心中多半以为是自己该得的。
令玄风虽然对他百般照顾,陈玄观也当他是个好大哥,可这却是对令玄风个人的,谈不上对太岳剑派的归属。
郑玄娇和朱玄妃跟他的交情,陈玄观更是归于私人相交了
反而是司马玄途两兄弟和八峰子弟的屡次挑衅,以及周至希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儿,反而让陈玄观十分厌恶太岳剑派门风不正,离心离德,以至于动辄想要卷铺盖走人。
然而等到灰袍人的身份揭穿,陈玄观发现此位竟是岳至虚所扮,当下就既惊且喜,心中对太岳剑派的归属感,因此彻底结成。
岳至虚看着陈玄观,双眼之中满是欣慰,笑道:“禅剑谷登门挑衅之后,我神识遍照太岳剑派三十六峰。八峰小辈之中,无一人剑道根骨入得了我眼。”
“倒是你这小子,受了那许多委屈,一颗剑心却依然通透。”
“虽说你不枉我一番传授点拨。”
“可你竟然凭了这区区合气境的修为,助我退了这番大敌,收去手尾,真是让我倍感意外。”
陈玄观闻言,顿感与有荣焉,说道:“都是掌教栽培。”
“玄观师弟不必谦虚,八峰子弟之中被长老栽培的不少,却无一人能如你一般,能为爹爹解忧。”
岳玄音说道,她虽有些狼狈,可似是得了岳至虚照拂,原有的一身伤,已经尽数痊愈。
顿了顿岳至虚似乎尤感局面吃力,当下轻叹一声,说道:“此战你立有大功,本该回山给你厚赏,只是有一件大事儿需要交办给你,却耽搁不得。”
“身为太岳剑派门人,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玄观心头叫苦,不曾想岳至虚也深谙领导的画饼之道,当下硬着头皮应下。
岳至虚交代一番,陈玄观正要动身。忽然他心念一动,以陈玄观想来,岳至虚既然能够遍照太岳剑派山门内的三十六峰,方才未必没有神识遍照方圆千里之地。
而若是自家隐瞒下,跟莲花老秃的一番交往,未免会让岳至虚心怀芥蒂。
又觉得以太岳剑派十万年的底蕴,未必缺了金刚灭魔宝镜这件法宝,再加上岳至虚随身就有四件灵宝,更不会瞧得上这方宝镜。
陈玄观稍一踌躇,便当下将跟莲花老僧之事儿说了。完了,又将金刚灭魔宝镜取了出来,递于岳至虚面前。
岳至虚见此,竟沉默半晌,俄而放声大笑一场,心中似有万千愁恼尽消。
只看得陈玄观跟岳玄音,十分没有头绪。
笑罢一场,岳至虚接过金刚灭魔宝镜,定眼一瞧,心下笑道:“莲花老和尚,这是自讨苦吃。”
他法力拂过镜面,这金刚灭魔宝镜之内的禁制尽消,里面的一个无面小人,霎时成了飞灰。
一位金身高僧就此入灭,却死的如此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