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湖纷扰多惊涛
灵慧子听到岳玄音的声音响起,感受着颈后的一抹清凉,当下亡魂大冒,牙齿嗑的上下作响。
“苦也!怎么本僧爷到了长安城来,也能碰到太岳剑派的人来!”
“嘘嘘嘘!小慧子莫怕,若只是这个小娘们儿,我且说得舌绽莲花,让她再知道知道,本派龙迦禅唱厉害。”灵慧子心下暗忖。
灵慧子面上呵呵一笑,心头惊慌尽收,当下缓缓转身,一派风光霁月,临渊峙立的豁达气度。
陈玄观身影从帘外闪出,一步跨入,冷哼一声,冷冷道:“龙迦禅唱敢用在半个字上,保管这次你走不脱。”
灵慧子听到陈玄观的声音,本来风光霁月的气度,霎时消去的一干二净。
灵慧子自忖一身剑术手段,不如陈玄观也就罢了,他本身就不以此见长。
最让灵慧子感到忌惮的,却是陈玄观道心坚固非常,莫说他的龙迦禅唱了,便是那位已经入灭的莲花老僧,若是未有用强,也说不动他。
心下沮丧,灵慧子自知在岳玄音这位道基修士的手下,已无幸理,此时就算招出金斗云,还不等他踩好,怕就成了剑下亡魂。
“说说罢,你怎么也在找温婆婆。”陈玄观走到灵慧子的面前,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灵慧子闻言,尴尬一笑,沉默不语,心下暗道:“若是说了实情,怕是现在就死啦死啦。”
且听清吟一声,陈玄观五行铜符剑出鞘,点在了灵慧子的鼻前。
此时,茶棚之外,一直在洗刷茶杯的店家太婆,连忙掀了帘子进来,看见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当下凑到一直就在观察局势的茶店家公耳边,嘀咕了一声。
店家公连忙走上前来,打了个圆场,说道:“三位且莫冲动,这长安城乃是咱们秦川路的会城,公家高来高去的高人无数,更有秦王府的供奉弹压过江龙。”
“若是扯出个三长两短,免不得衙门纠缠,那便麻烦大了。”
说着,店家公一指灵慧子手上的画轴,说道:“若是三位要寻这老太婆,我家婆倒也识得,如今她正在城北齐桥镇的李乡绅家做活路。”
陈玄观跟岳玄音相视一眼,随后齐齐收剑,灵慧子正道侥幸,想要趁机溜之大吉,岳玄音却随即一道法符打入灵慧子心下三寸处。
陈玄观凑到灵慧子耳边,说道:“你我两派似敌非友,但终究同是正教,一气连枝,自不会让你难做。”
“只是温婆婆涉及本派大事儿,道友说不明白,就待在我跟师姐身边吧”
岳至虚虽然将已经重伤,藏身在金刚灭魔宝镜之中的莲花老僧残魄,一手抹杀。
可陈玄观跟岳玄音,却以为莲花老僧早在大石之上,就因为伤于任云霄之手,而油尽灯枯,随风而去。
故而,明面上,除了岳至虚以外,便是陈玄观、岳玄音,都不知道太岳剑派跟禅剑谷两派,其实已经结下了血仇。
而两人离山之前,岳至虚又交代二人不要泄露莲花老僧的死处缘故,免得禅剑谷乃至佛门各派,以此再起仇衅。
至于此中的蛛丝马迹,他回山之后,自会遮掩天机。
因而,陈玄观跟灵慧子虽曾是敌手,但眼下双方既俱属正教中人,陈玄观也不好一剑就将这小和尚给杀了。
免得灭了他的命灯,惹怒禅剑谷高人算出因果,直接追杀而来,坏了岳至虚吩咐的大事儿。
岳玄音也一线传音,到了灵慧子耳边:“如今我跟师弟,都是私下行事,明面上乃是飞白派的弟子,道友且莫说错了。”
“若是道友犯了不小心,也莫怪我这种在你心府下的‘金剑符’,一不小心绞了你的脏腑。”
“我这金剑符可是厉害得很喔!乃是我母亲亲炼,小和尚还是莫要品尝得好!”
灵慧子心头叫苦一声,只道:“小僧最是乖巧懂事,两位哥哥姐姐说的,自然是万万理会的。”
陈玄观这才转身,对着一直等候的店家公说道:“还请店家公带路。”
店家公见得一场祸事儿消弭于无形,心下大是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识得陈玄观这三人,俱是大派子弟。但光看作派,便知道是玄门中人。
他一个茶棚店家,做路边买卖,自然见得多了,这等高来高去的人物,动辄毁屋拆楼,横行得紧。
这茶棚虽然简陋,每日里也就赚个一二钱银子,可一年到头,他们一家却要指着这处生计,完了皇粮杂税。
若是毁于一旦,他们全家几口子,顿时就要成了朝不保夕的流民,日子凄惨。
店家公因此之故,连忙前头带路,恭恭敬敬宛若仆奴。
陈玄观涉事不多,微微奇怪,但岳玄音修行数十年,也曾下山行走,对此却见怪不怪。
不多时,一行四人从东大路的岔路北去,走了三十多里行人道,过了齐桥镇,在天光正午之时,下了乡间小路,这才到了李乡绅家。
一路过来,陈玄观对这大宁朝的境况,有了更真切的了解。此前陈玄观跟岳玄音赶路,都是御剑飞行,却是对人间连走马观花都谈不上。
这一番落足步行,陈玄观只见东大路上,虽然商货往来不绝于途,近郊的小农们,也担着菜在往来贩卖。可竟有三成的人潮,却是些衣冠褴褛的流民。
而道路两旁的景况,似乎因为秋收之后的缘故,入眼之处,尽是一片黄土,少见绿茵,看上去当真是一片萧杀。
“这大宁朝,不景气啊。”陈玄观心下暗忖。
到了李乡绅家,只见是好大一处庄园,围墙足有两丈高,四周设有箭楼,有许多旁门旗幡飘扬,一看就是常年备寇的模样,甚至可能供奉着旁门散修。
岳玄音看陈玄观不解,说道:“这些年西北干旱,朝廷紧着东边战事儿,常常欠饷,许多边军活不下去都落了寇。”
“马贼在乡野来来去去,还有许多邪魔外道做了他们的掌盘子,屠村灭镇以修炼魔法。”
“长安近郊虽然好些,却也不太平。”
陈玄观微微颔首。
灵慧子也开口补充说道:“去年,听驻锡长安的本派同门说,几个红阳宫的门人,带着一伙子马贼,在长安郊野烧杀,屠了好些村庄。”
那店家公,也叹息一声:“那一伙杀材好个厉害,公家派了好些兵马高人去,都没能收拾下来。”
“还是秦王府点了护卫、供奉,又请了佛门中的高僧,这才在年初春节,趁着马贼不备,收拾了他们。”
那店家公说完,跟三人交代一番,寻了些银子,这才敲了李家庄的大门,跟门子言谈一番,把银子恭敬的递了上去,门子这才开了侧门。
店家公过来,跟三人说道:“事情办妥了,三位随着这位李爷,去左跨院的大厨房里,就能寻到那茶水婆子了。”
陈玄观说了声劳驾,又随手点了一锭银子给了店家公做酬劳,只把店家公欢喜得连蹦三尺高,千揖万谢的走了。
那门子李爷,似乎十分不耐烦:“速速些,叫管家看到了,这得钱加。”
陈玄观三人看了他一眼,也未回话,当下就踏步随他入内。
岳玄音并未将那门子的态度放在眼中,面上十分欢喜,悄悄的跟陈玄观分享喜悦的说道:“师弟,想不到这趟差事儿如此简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话语未落,只见庄园四周忽有滚滚黑烟,拔地而起,四周墙上的旗幡猛然一卷,一片乌云霎时笼罩了这百亩之地。
只听一阵桀桀笑声,一个声带如鼓响,好似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朽败声音,在小院之中,响起:“小和尚,去岁一别,无恙乎!”
俄而,围墙之上,百十兵马屹立,各个披甲带械,身上煞气滚滚,在这红尘凡间,真犹如一群杀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