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爷与例钱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躺在地上,胸膛抽搐着,血水掺杂着肉沫从他口中溢出,在地上缓慢的流动,汇聚在了陈夕脚边。
“锤子叔,那是锤子叔,他会飞。”
声音从卖馄饨的摊位响起,五岁大的稚童手中抱着碗,喊出男子的名字。
然后,他身旁的母亲赶忙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稚童只好蹲在地上默默地哭。
被他喊出名字的人,叫赵大锤,是叽石街胡同里的住户,不只是稚童认识,许多摊贩也认识。
而且这并非是什么贱名。
大乾国底层平民中,许多人都跟他这般取名,一来,是真没读过什么书,二来,大,代表着长幼顺序,至于锤,指的是行业,
赵大锤身体中的气力包括感知,都在逐渐的消失。
可他的脑袋歪着,还能睁开眼。
看着离他最近的陈夕。
陈夕眯起眼睛重新坐回小马扎上。
他没有理会脚边汇集着的越来越多的血水,甚至没有抬起脚,换个地方落下,而是任由血水将他的草鞋染的血红。
这些,不重要了。
因为,赵大锤快要死了。
陈夕不是有多么悲伤,
他只是下意识的摸向裤兜,他想起来了,他现在穿的膝裤是没有裤兜的,这不是他的牛仔裤。
所以,他用手托着下巴,观察着赵大锤。
赵大锤脸上的皮肤黝黑,像丢弃在荒野上的石头,没有光泽,并不细腻。
‘一看就很少用大宝。’
陈夕心中这般想着,落目在赵大锤的眼睛上,他的眼睛十分明亮,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其中还夹杂着道道血丝。
如果不是他口中喷着血水,陈夕会以为他在网吧通了十天的宵。
许是真的没有气力再去挣扎,赵大锤逐渐不再抽搐,没了动静,只有一双明亮的目光中,残留着许多不舍。
陈夕看出了他的不舍,
于是将微笑挂在自己的嘴角。
同样生而为人,陈夕能为他做的,只有一個微笑。
...................
其实,死去的赵大锤是只鸡。
这并非指他的行业。
而是,他现在被当成了鸡,杀鸡儆猴的鸡。
陈夕是只猴。
这并非指他的起源。
而是,他现在被当成了猴,杀鸡儆猴的猴。
不只是陈夕,还有这街道上的众多摊贩。
“你们,都给我听着。”
洪亮的嗓音于寂静的叽石街上响起,清晰地落在众多摊贩的耳旁。
方才的街道,用寂静二字形容并不过分。
众多摊贩似乎已经习惯如此,除稚童的一声叫喊之外,多的是麻木的目光
而那道声音的来源处——赵虎,不,他喜欢别人喊他虎爷。
虎爷一袭青色短打站在街心,手臂上露出黝黑的皮肤与凹起的肌肉,为数不多的行人看到他,也早就如鸟兽散。
虎爷藐视的目光看向街道上一只只待宰的鸡鸭。
这里是青山县外城西坊,是青蛇帮的地盘。
而他正是青蛇帮头目之一。
望着众人视线向自己聚拢来,虎爷大声道:“例钱,是青蛇帮订下的规矩,是青蛇帮给予大家伙儿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后,应得的报酬。”
“不交例钱,就是与我青蛇帮为敌,而为敌的下场,大家伙儿应当都看到了。”
“多余的话我并不多说,下个月的例钱,由十個大钱提高到十五個,谁若有意见,现在可以讲出来。”
随着虎爷话音落下后,街道上适才响起杂乱的讨论声。
“竟然提高了一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家卖蒸梨枣的男子发出叹息声。
“当家的,下個月可怎么办才是啊?”
“实在不行,我就去上山当采药人。”
“这.........”
大乾天下,一两银子等于八十個大钱等于八百文钱,且足够一户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所需。
虽然生活所需指的是饿不死。
但每月多出五個大钱的例钱,一年到头,意味着,他们失去将近一两银子。
这让众多摊贩褶皱的面容上,又增添几分愁苦之色。
甚至陈夕清楚的看到,刚才混沌摊位那位孩童的母亲,身躯摇晃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泄了气般,她本就被四季风雨压弯的脊背,被人,压得更弯了。
可是,仍旧没有人敢反对。
对于赵大锤这种人的遭遇,众人曾有过同情,但也仅仅只是同情。
现在,他们好像要成为了下一个赵大锤。
‘死者的身高约有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瘦弱,体重约有八十五斤至一百斤上下,生前应当遭受过了殴打,并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我与街道上那位最靓的仔之间的距离,约有七米之远,假设,对方是双手托举,将死者向我抛来,那他的臂力约为...............如果是单手,那么..............’
‘算了,高中学的知识大多还给了老师。’
福尔摩斯——陈,心中泛起沉思,随后,他用食指戳了戳身旁的瞎子,那意思是说,
“能打得过吗?”
陈夕并不是想站起来,为这街道众人主持一场正义。
若他手中现在抱着一把加特林,并在他能抱得动的情况下,或许有这种勇气。
或者他身旁的瞎子一身武力尚且还在,陈夕同样会站起身,让众多摊贩们知道,谁才是这街道上最靓的仔。
因为下个月,他自己也是被收例钱的那个,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能够帮助到别人,也算是一种乐趣。
可现在的陈夕,只是处于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下,问问瞎子,能否打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