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停下脚步,转过身。
“高公子,偷您玉坠这件事,是我的错在线,在这里给你道个歉。”说着,他朝着高公子鞠了一躬,继续道,“如果高公子依旧不满意,可以说出来,能力所及,在下绝不推辞。”
“好,爽快。”高公子合上折扇,目光从刀疤身上略过,露出一丝不满,最终看向孙南,“这样,要想本公子不再追究此事也不是不行,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跪在我面前,再磕三个响头,这事就此揭过,你觉得如何?”
闻言,在场之人脸色均是一变,目光纷纷投向孙南,一旁虎子目露担心。
包间中,两名男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一丝有趣的神情,高朔虽有家世,但在他们眼中终究只是凡夫俗子,而那叫孙南的少年,他们可以确定对方就是是一名修行之人,修士跟凡人下跪道歉,这传出去怕是要热闹了。
就在孙南准备开口时,钱掌柜突然插嘴道:“高公子如果要什么补偿可以尽快开口,我们知味楼可以提孙公子当下,何必如此折辱?”
高公子转头看向钱掌柜,哼道:“钱掌柜,你我之间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充起什么好人了,有你说话的份吗?”
“钱掌柜……”孙南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他很感激钱掌柜的维护,也知道自己没来之前一直都是钱掌柜在出面跟对方周旋,他对钱掌柜摇摇头,道:“这件事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就由我自己来了结。”
他扫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对大家抱拳道:“各位,我孙南,道上的人也叫我孙狗儿,之前我就是花子,以乞讨、偷窃为生,但如今遇到贵人相助,已经打算金盆洗手,重新做人。至于今天大家见到的这事,确实是在下有错在先,半个多月前我偷了这位高公子的腰坠,今日失主找上门来,我无话可说,失窃的腰坠如今已经原物奉还,高公子要我磕头道歉,我孙某也认了,也算对自己以前犯下的过错的惩罚。”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只见他双膝跪地,依言向高公子磕了三个响头,做完这一切才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地看着高公子,道:“高公子可满意?”
“狗哥!”虎子几人大惊。
“孙公子!”钱掌柜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南。
酒楼众人,看着孙南,神色复杂,有人欣赏孙南敢作敢当,也有人觉得惋惜,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轻易给人下跪。
没人知道,孙南此时心里就想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一块压在他心中很久的石头,没人想犯错,但事实是他确实做过,既然做了错事就应当接受惩罚,此时他当着众人的面,大方的接受了惩罚,就仿佛是在跟曾经的自己告别。
一念通达,身体中的真元竟然快速运转起来,不再如以前一般凝涩。
黑袍男子清晰感受到了孙南的变化,刚举起的就被停在了半空,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竟然……做到了道心通明,我如果是他,自问是做不到的,这难道就是宁大人所说的成大事者吗?”
一旁,高公子生气地将扇子甩到桌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就真的照做了。
“好,你偷我腰坠的事就算完了,但是……”高公子手指着孙南,不悦道,”你现在让本公子很不高兴,很不高兴知不知道。”
孙南深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对高公子道:“那在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走?呵……”高公子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呵道,“腰坠的事是完了,但是知味楼之前得罪本公子的账怎么算,还有你,让本公子不高兴,本公子为什么要让你高兴?”
“那您要怎样?”孙南面露不愉。
高公子坐回自己的位置,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几时让我高兴了,几时就放你走咯。”
话一说完,不光孙南,就是钱掌柜和虎子等人,甚至是酒楼看热闹的食客,都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
“高公子,你这样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孙南不满道。
“嘿……”高公子瞟了孙南一眼,轻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今天就是想欺负你,你又怎样,阿大阿二,去给我卸他一条腿,这人让我看着不舒服。”
高公子并没有意识到,他初见孙南时,心里就开始嫉妒,他同刀疤一同来知味楼的路上,早就打听清楚孙南的背景,不过就是一个乞儿,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孙南作为乞儿应该有的样子,不仅如此,他见到孙南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只是在他内心,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在他身后的两名仆人,听闻自己公子吩咐,毫不犹豫的踏前一步,一人使拳,一人用腿,向孙南攻去,攻击途中,阿大目光从钱掌柜身上略过,防止对方插手。
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完全出乎了孙南的意料,而且这个地方是酒楼,终究地方狭窄,钱掌柜对他,对虎子他们都有恩,孙南不想因为自己弄坏了酒楼的东西,他还要考虑围观食客的安全,所以面对阿大阿二的夹击,并没有硬接,轻轻一跃,身子如同羽毛,落到了一楼,随后脚尖一点,整个人向酒楼外纵身而去。
阿大阿二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追了出去。
“妈的。”正在吃菜的高公子也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跟了出去。
钱掌柜等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论武功,孙南完全是门外汉,也就前世学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拳脚,完全不成套路,但他如今筑基已经初见成效,不论是身体的反应能力,还是力量、速度,还有协调性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刚刚而言,阿大阿二虽然出其不意,但在他眼中对方的动作却显得很缓慢。
这就是一个修行者面对普通武者的优势,完全就是降维打击,不过这一情况在武者达到先天境界将就会得到改善,先天武者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可以媲美修行者的存在。
酒楼外的场地十分宽敞,阿大阿二两人追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夹击孙南,而孙南靠着自己眼疾手快,硬是用他那几式粗浅拳脚跟两人斗得有来有回。
围观的众人中也有不少武者,其中也包括钱掌柜,他们看着这场争斗,面色怪异,因为孙南的招式实在太难看了,可就是这样,他却每次都能从险中脱困,甚至偶尔给对方造成些麻烦。
钱掌柜是知道孙南如今是修行者的,心里的惊讶还好些,其他不清楚情况的,则十分难以理解,不是他们没有往孙南是修行者的方向想,只是对普通人来说,修行者的战斗方式往往并不是拳脚,这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白袍男子和黑袍男子站在众人很远的地方,同样注视这这场战斗。
看了一会,白袍男子突然笑道:“还以为可以看看这小子是哪家的路数,没想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旁的黑袍男子摇摇头道:“他应该只是在筑基境界,而且没有正式学过拳脚,不过他说之前自己是个乞丐,这也能说得通,这种人平时打架斗殴并不少见,现在他和高朔那两个护卫也就斗殴的水平了。”
筑基境的修士,身体就像一块干涸开裂的土地,修炼出的每一点真元都恨不得用来修复身体的漏洞,哪有富余的用来释放法术,所以他们对孙南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很理解。
一个时辰后,孙南与阿大阿二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不分胜负。
阿大阿二是因为力竭,全身上下也挨了不少拳头。
而孙南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杀人,至少到目前他还保留着前世人命胜过天的心情,对杀人这件事十分抵触。
一场大战就这样落幕,结局算不上精彩。
甚至黑袍男子看完,也不满意的到了一句“妇人之仁”。
而众人中,最不满意的当属高公子,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孙南已经是修行者。但也并不能全怪高公子没有眼力,至少围观的众人,也都没有人发现。
这完全是人们的潜意识在作怪。
一个人要成为修行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修行资质,而拥有这种资质的人虽不说万里挑一,至少一千人之中很难有那么一个。
拥有修行资质的人十分稀少,也让各个宗门十分对这类人十分上心,为此这个世界对新生儿的登记要求非常严格,基本婴儿一出生,就会有最近的宗门前去探查,一旦发现婴儿的资质符合修行条件,就会密切关注,一到五六岁,就会被第一时间收入门下。
这也导致现在很少出现长到十多二十岁才开始修行的人,孙南完全就是漏网之鱼,这也是当初齐玄鹤一见孙南就很上心的缘故,要再让他遇到孙南一样的人,怕是十年八年都很难。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知道修行者存在的也就罢了,就算知道的,也不会和一个乞儿联系在一起。
后来的孙南知晓其中缘由之后,其实怀疑过原来的那个自己应该本身是不能修行的,只是因为他的突然穿越才产生了变化,不然实在难以理解快二十年了还没被人发现。
孙南遥望着站在一旁的高公子,抱拳道:“高公子,你的要求我本照做了,如今打了也打过了,如果没有事的话,请恕孙某不再奉陪了,也希望高公子大人大量,不要牵连旁人。”
说完,孙南转身就走,他其实生气了,只因为起因在自己身上,所以不得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