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奶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家常菜。

　　食材多半是就地取材，自产自足的。

　　足够新鲜，也足够美味。

　　兄妹俩吃的，既新鲜又满足。

　　饭后，兄妹俩争着帮忙收拾，却被陆奶奶挥着手里的烧火棍给赶回了屋子。

　　“奶奶这是高兴，你们就待着吧。”

　　陆晚宁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兄妹，放下洗好的苹果解释道。

　　“呃……”

　　兄妹俩，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了回去。

　　“哇，这苹果又脆又甜，真好吃。”

　　周清咬了一口，连连称赞。

　　陆晚宁以为她是在客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却不想周明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个尝了尝，也跟着竖起了大拇指。

　　山间野蛮生长的苹果，储存了一个寒冬，却依旧有着城市里，贩卖的苹果难以比拟的独特滋味。

　　陆晚宁从小吃到大，自然不觉得。

　　“你们要是爱吃，等夏天收了苹果，我让奶奶给你们邮寄一些。”

　　“到时候，我可以自己来摘吗？”

　　一听陆晚宁家还有苹果树，可把周清稀奇坏了。

　　她只去采摘园，摘过草莓、葡萄，还没见过真正的苹果树呢。

　　“好、好的。”

　　陆晚宁下意识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夏天我们再过来。”

　　周清这话，是说给周明的。

　　陆晚宁却腾的一下，红了脸，落在周明的眼中，像极了，手中那颗红嫣的苹果。

　　他下意识咬了一口。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嘴唇异常的干渴。

　　眼看天就要黑了，周清连忙催着两人，带她去看小河。

　　陆晚宁与陆奶奶打了声招呼后，带着兄妹二人，直奔小河边。

　　山间的夜，显得格外宁静。

　　银盘一样的圆月，照得河水波光粼粼。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此时格外清晰，像是最美妙的乐章。

　　周清有些迷离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远处有山，近处有水。

　　树木交错，夜色朦胧。

　　竟然难得的没有出声。

　　心中一片宁静。

　　突然，一尾游鱼跃出水面，带着几颗水珠，在月光的映射下，光华流转。

　　“好美啊！”

　　周清轻声赞叹。

　　周明也是满眼赞叹。

　　夜晚的小河，跟上次白天看到的，竟然差别如此之大。

　　他下意识，看向陆晚宁。

　　若有所思的少女，此时已经独自坐在岸边的岩石上，正托着腮，望着头顶夜空发呆。

　　他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这才发现，满天繁星，竟如此清晰璀璨。

　　仿佛一抬手，就能触碰的到。

　　可是真的能得到吗？

　　就像不远处，那个同样触手可及的人儿。

　　周明默默地走到少女身旁，同样坐了下来。

　　谁知他刚一坐下，似有所感的少女，幽幽开口。

　　“你说，奶奶体检会顺利吗？万一……”

　　陆晚宁的声音有些发颤，完全不敢往下说。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

　　原来自己潜意识里，竟然一直隐隐在抗拒这件事儿。

　　其实花销什么的，都是借口吧。

　　她真的好怕，体检的结果，会出现什么自己难以承受的后果。

　　她只希望，奶奶的时间再慢一点，自己的脚步再快一点。

　　贪心也好，奢望也好。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周明看着身边脆弱的少女，无助地抱着膝盖，强忍下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柔声安慰道。

　　“不管结果如何，体检都是好的。”

　　“掩耳盗铃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只会让潜在的危险，更加严重。”

　　“而且奶奶身子骨那么硬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可是，可是万一呢？”

　　陆晚宁猛然抬头望过来，紧咬着嘴唇，满目泪花。

　　杂糅的月光照射进去，凄凉无助。

　　少年人的心，瞬间生疼。

　　“别怕，万一有什么，还有我在呢。”

　　还有我在呢。

　　陆晚宁感觉自己的灵魂猛然被撼动。

　　从来没有人，如此坚定地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被孤立也好，被欺负也好。

　　生活艰难到最困苦的时候也好。

　　她从来没有退路，没有靠山。

　　望着不远处坚定的男孩，她第一次觉得。

　　好像自己也可以，软弱一会，休息一会。

　　哪怕只是这一会。

　　“谢谢……”

　　陆晚宁的声音，消散在河流中。

　　却留在了周明的心尖上。

　　这一刻，他是最真诚的。

　　这一晚，她是最柔弱的。

　　但是，河边的周清，确实最尴尬的。

　　她看着远处并排坐着的两人，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可是，要她就这样回去。

　　她又有点不甘心。

　　这里的夜空，这里的河流，这里的大山。

　　怎么都看不够啊。

　　好在她还没纠结多久，一阵电话铃音，打破了这么尴尬。

　　也打破了，少男少女之间，难得的交流。

　　周明皱着眉，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

　　“王阿姨。”

　　“我去接一下电话。”

　　周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这才走到一旁按下了通话键。

　　“是阿明吗？”

　　“是我，王阿姨。”

　　电话另一头，宁瑶放下叉子，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妈妈。

　　王秀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讲道。

　　“阿明啊，你今天很忙吗？”

　　“嗯，好朋友家里有点事情，所以过来帮帮忙。”

　　周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背影，如实说道。

　　“这样啊，有什么阿姨能够帮得到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这边都安排好了。”

　　“嗯，其实阿姨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想着见见你。既然你有事，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说。”

　　“对不起了阿姨。”

　　“你这孩子，阿姨看着你跟瑶瑶一起长大。跟阿姨还客气什么。”

　　“好了，就这样。”

　　王秀丽看着欲言又止的宁瑶，等了几秒钟。

　　见她始终没开口，这才挂断了电话。

　　“瑶瑶，你是跟周明，吵架了吗？”

　　王秀丽优雅地切了块牛排，送到嘴里，细细品味着。

　　说出的话，却有些担忧。

　　宁瑶是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

　　尽管她们并不住在一起。

　　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年宁瑶给她打电话，告诉自己，她和周明谈恋爱的那一幕幕。

　　一晃七年过去了。

　　两个过家家的孩子都长大了。

　　而她的瑶瑶，好像也终于开始，懂得了感情。

　　只是，想到周明那孩子。

　　她不由担心起来，自己闺女开窍，会不会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