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微雨,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澧遐去南宫家祀堂打扫了一番,重新上了香。山竹微凉,泥泞斜阳,沾染了澧遐的白鞋。
阳光匆匆,路人匆匆,却不知那一瞬的擦肩,是他这一生的挚爱,是他爱了一生,守了一生的女孩子。
擦肩而过后,南宫如烟蓦然回首,看着他一袭白衣,恰如少年依旧如故。
她微微一笑,压低了自己的斗笠,冲他俯身一拜。
澧遐像是察觉了什么,微定脚步,微微侧头,却见远处郭浮荚手握短剑,微收牵马走来,道:“恭迎陛下。”
澧遐收回目光,微笑点了点头道:“嗯,此番多谢郭家了。”
“应该多谢陛下再造之恩才是,不然以当年郭家之局势,不过是一个落败的氏族,”
“郭家有优势,不论谁,局势都会被打开的,”
郭浮荚笑的淡然点了点头,牵马来道:“是,陛下回京吧。”
澧遐点头,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四处看了看,南宫如烟避开他的视线,澧遐没有看到什么,回身上了马,骑马绝尘而去。
澧军北上,再度重回长安,澧遐望着眼前这一切,却心无波澜。
银盔战甲英雄魂,何记当年少年人。
“陛下,太子殿下说,苏将军受伤了在旧宫里。”
澧遐脚步微停,双拳微握,旧衣未卸甲,一身银色铠甲,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快步跑的郧西宫。
可他却在门前停了脚步,久久没有上前,许久他沉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推门走了进来,冬日的暖阳照了进来,他的着急没有止,却缓了脚步。
榻上的人,正端着药碗喝药,白色襦衣,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听见开门声,显然也停了停手。
抬眸看去,四目相对,混着室内的熏香,恍如隔世,如初仙境。
澧遐看着他,随即走近了些,苏景和愣了好久,才将手中的药一口闷了,低了眸。
“陛下,”
“……”澧遐看着他道:“你和我,非要这么说话吗?”
“那陛下要我怎么说话呢?”苏景和笑了,反问道。
“……对不起。”澧遐合眼道。
“对不起有用吗?他还能回来么?澧遐,澧言渊!你记不记得,当初是我们一起救的你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杀了他啊。”
苏景和红着眼看着他:“我有时候就在想,在想你为什么,”他一字一顿道:“不死在战场上,不死在我们最爱你的那一年。”
轰的一声,在澧遐脑子里炸开。
“你……”澧遐抬眸看着他,似乎笑了,道:“原来,在你心中,他一直都比我重要?你也不明白来龙去脉,就信了,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是不是?!混世魔王苏景和,你听好了,他不是我杀的,是慕家姑娘死后,他自尽的!”
“混世魔王?”苏景和道。“陛下不必再这么叫我。混世魔王和长安翊王是世交,和你,却不是。”
“……好,那就不是了。”澧遐淡然,心却心如刀绞。“你是不是再也没有挂念过我?”
苏景和没说话。
澧遐苦笑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波澜不惊下是肝肠寸断。
他身边的兄弟到底还剩下多少呢?
一宫之内,一墙之间,苏景和看着暖阁案上的酒,怎么能不挂念呢?
当他知道他的城池被围攻时,第一时间就是起兵。
世人都用天下来形容澧遐,而他却用澧遐来形容天下,他的天下。
他和裴怀瑾有的矛盾,但和他从来不曾有的。
他懂他,他懂他的原则,他说过“我认定的兄弟,自会用心去交,你如今和我玩这些阴谋诡计,除了将我们之间的感情逼到绝路,什么都不会有。”他就从来没有逆过他的心意。
混世魔王,长安翊王曾经也是一桩美谈啊。
珠帘下他落泪了,哭声忆往昔,曲终人散,卷帘隔山河,浮生唯你是遗憾。
遥记当年群臣宴,他们可以不论对方实力大小,二话不说的护着对方。
【群臣宴
澧遐踏步推开殿门,一览无余的群臣汇集,四下纷纷,没有设宴桌,群臣可以随意,走动相互敬酒。
一片红色官服,黑色乌沙,各色之人,最明显的是远处,这次群臣宴的大功臣,他身着淡蓝色的衣衫,眼眸初动,进退有度。
“云大公子好啊,”一位老臣谄媚一笑道。
“哪里哪里,”云筠回笑道:“这也是皇上厚爱,给了云家一个立足的机会。”
苏景和踏门豪气道:“那也得云家有本事拿才行啊!哈哈。”
众人道:“臣等参见世子。”
苏景和无一又是一皱眉,摆手道:“哎,你们这些老顽固,就知道守这些旧礼,要不是母亲非要我来,我才不来这枯燥无味之地。”
众位大臣就是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只是心中叹息,谁叫他的父亲是开国重臣,母亲又为七上公主呢?
“景和回来了?”澧遐上前一步替他解围道。
苏景和看见他一喜,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道:“看见你,我瞬间觉得不乏味啦!”
澧遐笑道:“世子答应我的汗血宝马还没给我呢。”
“诶,”苏景和痛心疾首,给了他一拳道:“这么点儿事儿你居然记挂了我一年,还是不是好兄弟啦?一回来不问我好不好,就冲我要马。”
澧遐笑道:“你这不是挺好的吗?生龙活虎,活蹦乱跳,还纵马街头。”澧遐转头对云筠道:“恭喜云家了。”
云筠颔首道:“多谢翊王。”
澧遐狭长的桃花眼,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试探道:“如今宫中势力盘结,云家可算是一股清流了,本王,很是看重。”
云筠听到这话,淡然一笑道:“翊王这是哪里话,翊王与云家同为皇上的臣子,何来看重看轻一言?”
苏景和看了一眼澧遐,又看了一眼云筠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微微气到了道:“说我兄弟看轻你们云家了?”
云筠张嘴,道:“臣惶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还请世子谅解,臣没见过大世面,说话不够好听,还望世子见谅。”
澧遐回头对着苏景和嗔怪笑道:“你呀,吓人家干什么?”
叹了口气,叹他不懂事,现在都知道云家得势,无人敢得罪,也就只有这个傻子还敢为了维护他,得罪云家,不过他有资本,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也可以一起上杀敌调侃对方。
【“瞎子?瞎子?”苏景和用手晃了晃道:“这可是齐国的谋士给我带来的消息呢,你是思索好了,可给我个回复啊。”
……
“你有把握吗?”澧遐笑望着他。
“比白承泽有把握。”苏景和不含糊道。
“裴将军现在在何处?”澧遐又问。“既然燕国的那位谋士和他是故交,那么他去会快捷不少。”
“可他是燕国人,和齐国有何关系?”
“他叫齐衡啊,”澧遐哈哈大笑道。
“你的意思是他是齐国人?”苏景和跳起来道:“这太劲爆了!一个在燕国为官的人居然是齐国人。”
“需要我请你解释一下吗?”澧遐笑望他说。
苏景和点了点头。
……
“啊,意思是我可以见到裴兄了吗?哈哈?嗯?瞎子,你要给我哪匹千里马?”
“红豆……”
“哈哈,瞎子,你答应我的事情可终于办到了。”
少年无语。
苏景和哈哈道:“好了,我这就去办。”】
原来终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