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如烟原地眺望,见小孩儿姗姗跑来。她知道,他已经接到信了。她微微一笑却带了些苦涩。
她履行了诺言,转身替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并拍了拍他的头,道:“小孩,姐姐谢谢你。”
小男孩儿接过糖葫芦,怔怔的看着她走远,那斗篷下盖不住的是她单薄的身影,消失于蒙蒙雾气之中。挺立而凄凉。
独立寒冬,山间蔓延着薄雪,延至很远很远的远方,松柏上独立寒霜。
一座亭子由青石砌成的台阶,一张青白色的圆桌上温着一壶清酒,两只精致雕龙的酒杯,凛冽而彻骨的酒,带着些余温于这冷空气之中有些凉意。
南宫如烟没有坐下,一直看着山下的台阶,却又好像没有再看台阶。嘴唇有些干燥,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曾想过多年之后她与他会是怎样的相逢的情形?却不知道竟是这般。
她没有等很久,片刻,她看见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向她走来,撑着伞,伞上堆积着雪,伞檐下看不清那人的脸庞。
那步伐有急切,更有久久的凝望。深邃的眸光,似乎一眼万年。
他,依旧是那一袭月色白藕衣,金龙轩刻的棱角的边缘,勾勒出淡淡的金色,烘托出他浑身的天潢贵胄之气,外罩玄色团花战袍,腰 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银色歆靴。
翩翩少年如公子,陌上公子世无双,大概就是这样。
即使是急迫的脚步,也依然挡不住他从容而大气的身形。
他星眉剑目狭长的桃花眼扫了她一眼。
她浅蓝羲衣,外罩紫色阑珊裘袍,头戴轻冠步摇,额间碎发轻起,迎着她红微微泛红的脸颊,秋意几许。
他走进亭中,两人相看甚久。
南宫如烟终是两行清泪留下,扑进了他的怀中,靠着他宽大而又跳动的胸膛,那个长安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港湾。“遐郎?”
澧遐微微一愣,随即无奈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得拍了拍她的背,“我在。”
他缓缓抬起头来却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下一疼,用手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珠,出声放声温柔道:“是我不好。”
南宫如烟摇了摇头,“殿下,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澧遐心下一顿,随即淡然摇头道:“我们,是一样的。”
南宫如烟吸了吸鼻子,拉澧遐到亭中,递给他一杯酒,道:“殿下。”
澧遐低头,接过酒,一口饮尽。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
看着澧遐毫不犹豫的饮下,南宫如烟心中更是难受。
澧遐薄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话言太多,无从开口,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她憔悴眼底发青的眼眸。
究竟是什么让她能够操碎到这种地步?
“遐郎……这世间情爱是否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他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澜,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怎会?至少,在我这,不会。”
感受着他那温暖的胸怀,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乍暖还寒了一般。
南宫如烟微微一笑,却不知。几行泪沾湿了澧遐的胸膛。
两人谈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夕阳。
南宫如烟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苦笑一番,终归,是没有时间了嘛?
她缓缓开口道:“遐郎,天色不早了,你背我下山吧。”
澧遐轻笑,刮了刮她的鼻头道:“好。”
“不问为什么?”
澧遐抬头,括弧的嘴角,只是轻轻扬起,调侃道:“本王的背膛不给烟儿又能给谁呢?”
南宫如烟道:“永远,永远嘛。”
“永远,永远。”澧遐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南宫如烟点了点头,蹬的一声,蹿到澧遐的背上,澧遐背着了南宫如烟,而南宫如烟勾着他的脖子。看着这个男人质软白皙的皮肤,心中酥麻,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澧遐轻轻一颤,微微皱眉,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声音沉了沉道:“抓紧我。”
她咬的很疼,她几乎能看见,她深深的牙印,可是于澧遐来说便算没有什么比这一口咬的更好,让他清醒,告诉他,他的她还在他的身边。
山脚
一间屋子,香气袅袅,花瓣卷地,红装素裹,好似新房的模样。
澧遐缓缓放下南宫如烟,微微有些错愕。
“喜欢吗?”南宫如烟俏皮的看着他。
澧遐轻笑“喜欢。”顿了顿接着说:“这是你准备的?”
“嗯。”南宫如烟撅起了小眉毛说:“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太多东西。遐郎可觉名不正言不顺?”
“本王是那么市侩的人吗?”澧遐挑眉反问道。
“当然不是。”南宫如烟狗腿讨好一笑。
笑着推他进屋,“我的遐郎最好了,快快快,我饿了,去给我做好吃的吧。”说着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模样可爱极了。
“你呀!”澧遐爱怜的看了一眼她,目光带了些小小的嗔怪和宠溺,转身走进了厨房。
在看见他走进厨房之后,南宫如烟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久久凝望,眸光终怀深意,紧紧握着。
是的,这次她来找他,不仅仅是因为她叙旧这么简单,也是有目的在里面的。
那杯酒,那咬伤,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下毒罢了。
酒中含有软骨散,牙齿中含有魂十散,再加上手上这瓶……
她瞳色一深,再没有说话,换上了一件红色霞披的嫁衣,戴上步摇,略施薄粉,胭脂透的小脸,白皙的皮肤说不尽的潋滟。
“快来吃吧。”澧遐缓缓放下碗筷,猛然间抬头看见她这一身嫁衣如火,惊艳天下的模样,心中着实一颤。
他阖动一下唇,眸光中倒影着她的身影,宛若佳人,这么好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可却似望天一方。”澧遐缓缓开口道。
这一场嫁衣,是澧遐这一生见过最美的南宫如烟,哪怕在这往后的万千岁月之中,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让他魂牵梦绕,久久难以入怀的身影。
“遐郎?”南宫如烟出声唤他,“你……替我画眉吧。”
澧遐错愕,恍然想起那年竹屋他替她画眉的情景。
“你可想清楚了?”澧遐斜睨着看她。
见南宫如烟郑重点头,澧遐无奈,栖身侧抱,轻执画笔,动作轻柔,不再似最初那样笨拙,苏眉邯郸,玲珑如芙蓉出水。
“你?”南宫如烟难以置信的看着镜中,自己秀美的峨眉,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看见南宫如烟这副模样,澧遐笑出了声,声音爽朗好似林间清泉。
“这世间还没有难的住我的东西,若是不会,定当全力以赴去学。”他回头看着她,眼底阑珊道:“本来这些东西,我是不屑去学的,可是没办法呀。”
“为什么?”南宫如烟昂着小脸看着他道。
澧遐抚了抚她的脸颊道:“笨蛋,因为你喜欢啊。”
南宫如烟心中悸动,久久没有说话。
“所以……”澧遐突然郑重其事道:“以后,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找别人帮忙,难道这世上还有我替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