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问“会很疼么?”
“以血为蛊,疼痛自然是异与旁的。”
苏浔一口回绝道:“不行!这次……他已经受……”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有人抓住了他,他已经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直戳他的内心。
苏浔心口一抽,又是疼,牙都咬碎了道:“好!”
只看见南宫如烟从腰间掏出锦带,一盒红色蛊虫,尘封在小块的冰块之中,血色沾冷,寒冷彻骨。
南宫如烟目光凝重,对准他的右手,划开他的右腕,热血沾上了冰,快速溶解,里面的蛊虫正以飞快的速度苏醒过,蜂拥而至的钻进他的手腕中。
蛊虫相互碰撞撕咬,听不见许墨的声音,但他沙哑的嗓音,像极了低垂的兽类,呜咽着,却沙哑的叫不出声。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心却无力,煎熬,痛苦,挣扎。
苏浔低垂着眸,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却什么都不能干,这种难受恨不得他代他去,可他却只能紧紧的抱住他,低声哄道:“不疼了,不疼了……”
“啊!疼!疼!疼!”突然,他叫出了声音,不同于从前的低沉温柔,却更似明媚而动听,像极孩子的嘶哑。
可他喊完,却转身想抱住苏浔,苏浔也回抱住他,可他身上的伤痕累累,让他不敢用力,如今,他连抱着他,都有些不敢了。
“可我……”啪嗒一声,他的泪水从空滑落“也不希望你疼啊。”
苏浔管不了任何什么了,久别重生,逃离苦海,百般挣扎,耳鬓厮磨,伤痕累累,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他不想死,他想活,当他在听到他说能不能为她而活的时候的悲怜请求,苏浔的心心碎,许墨的也是。
“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我啊。”苏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许墨微微一笑,想要伸手捧住他的脸,可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断了,笑容微微一僵,转而说道:“甘之如饴啊。”他笑的明媚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苏浔没说话,许墨道:“你笑着说,我是你生命的光,可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你……也是我沉寂生活中唯一的救赎。”
远处的楚辞闻言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而众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的身后是一堵墙,他微微靠了一下,有些牵强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似是自嘲。
当年在墙角第一个看到他的人是自己啊,可为什么胆子最小的却是他?他做事细心,会考虑很多很多,包括未来的算计阴谋,还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让他再挣扎了好久好久,都不敢向前,而苏浔却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就向他跑去。
他的白衣少年啊,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离他而去了,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或许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退而求其次的友情,任何有那个人有关的细节,都在提醒他,他们不能只做普通朋友,可他们却只能是普通朋友,因为在当初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输了。
输给的不是心动,不是勇气,不是他苏浔,而是……他自己。
他再一次看向那些站在他对立面的人道:“找到了就好……别愣着了,他的伤,拖不得了。”他重新看向苏浔道:“苏城主,不用啦。”
苏浔淡然的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下,在他看懂他眼中的那份释然和成全,心中多了的却是一分感慨,他明白他这句不用了是什么意思,是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的,不用了。
即使不用起兵在围攻他了,也是选择放手不再爱了。
他顿了顿道:“何必这样看着我?我楚辞又不是玩不起的人?苏城主,我承认,你很优秀,但我也不差,若是当年主动上前的是我,或许赢的未必是你。”他转而的看向许墨道:“墨墨,海棠花开依旧是风起云涌,若是有一天……也希望你能来此坐坐,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许墨看向他,正当楚辞觉得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望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会的。”
或许别人都会的,只是说说而已,意味着不会再来,可他却从他的这两个字中读出了坚定。
他笑了,郑重其事地扯下自己腰间的东西,抛给苏浔道:“若是我家墨墨嫁给我,此番金玉,当乃聘礼,若非是嫁我,此番便是我的嫁妆。”
苏浔把脸一瞪,又重新把东西抛了回去道:“我苏浔家大业大,不在乎你这块儿破玉。”
楚辞也把脸一沉,又重新塞回许墨的袖口道:“这是我给我家墨墨的,又不是给你的,自作多情什么?”
在远处的南宫如烟们,看着这三个人的打打闹闹,不竟失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家的人已经将他们重重围住。
欢笑声,吵闹声就此打住。
众人整顿衣裳起敛容,进入防备阶段。
楚辞先一步开口,推扇面不改色道:“我怎么不知道落家在我奴役山庄,可以围攻山主了?”
落家领人也笑了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山竹有随便进别人家的毛病?莫不是忘了,我落家可是靠军队成家的啊?山主默不作声,闯入我家宅院就罢了,带这么多人也罢,为何还要打我的小儿?”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楚辞和苏浔就来气,异口同声道:“他活该!”
落家领人听到苏浔的声音,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会,才重新堆起笑容道:“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曾经风靡全城的苏城主啊?俗话说,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您还真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他语句里带刺,毫不犹豫的刺激苏浔道。
“是么?”苏浔假笑笑得毫无破绽,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扼住他的喉咙道:“可老虎的牙还没拔掉呢?老鼠就敢自动找上门来?”
“你……你……!”落家领人被他扼住喉咙,直接涨红了脸,他得到的情报,不是他和楚辞向来不和吗?除此,为了以绝后患,将他的武功废除了啊?
苏浔看穿他笑道:“很惊讶吧?怎么,你想坐山观虎斗?也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你落家这十五万军队,我可一点也瞧不上。”
“你……”
苏浔拍开他的手,一把搡过,有些嫌弃的擦了擦道:“别指着我,半天只能说出一个音节的人,我没心理会,不过……”他突然阴沉道:“你的小儿子,不出意外的话,今生怕是都见不到你了,别太想他哦?”
午时
令国的一行人坐在使者里,上官嘉庆选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地方坐着,打量着宸旭朝,脑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姑还没回来么?”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上官嘉庆看去,是一个少年,眉目清秀和她记忆中的南宫如烟有些像,脸颊处微微有些胖,肉嘟嘟的却显得可爱。
“是的,殿下,娘娘还没回来呢。”
殿下?难道是南宫如烟和澧遐的儿子,宫里能这么叫的,好像确实只有这样了。
好啊,当年让我收了兵,我的承泽哥哥死在那里,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孩子都出生了么?
当年那场仗没打,你以为就真的结束了吗?
想到这儿她突然一笑,不知不觉迈开步子,向那个少年走去。
毫无疑问,这场仗打的毫无悬念。
众人收拾了一下,打算往回走。到了要分别之际,苏浔微微俯身,朝着澧遐拱手一拜道:“无论如何,此次多谢殿下的营救了。”
澧遐带着假笑抬手道:“哪里话?凭着苏城主的智谋,也一定可以脱困的。况且,我与岸捻(苏景和)是至交。”
许墨也道:“这次多谢各位相救,江湖之大,有缘再会了。”
南宫如烟和澧遐二人皆笑道:“嗯,有缘再会。”
不知不觉间,许墨也松开了苏浔的手,苏浔回头看他,只当他是不舒服,没有做多想道:“哥哥,你不舒服吗?”
许墨笑了,微微抬手,看向远方道:“浔郎啊,你看这天空好蓝啊。”
苏浔心中涌起一份不安定道:“……哥哥。”
“或许是好久没出去了,可能待在一个人身边太久了,我都快忘记了,我曾经也是仗剑走天涯的人啊,”许墨感慨道:“笑我出剑平事,收剑慨世间。”他看向他道:“夜深忽梦少年事,才偶然想起,我父亲说的那句话,永远不会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生命中光,因为有一天,如果光消失了,整个天就塌了,浔郎,这世间人聚人散,本就是常事啊,让我出去走走吧 。”
“我……可以……陪你去啊。”
许墨打断他道:“可是如果你陪我去,那……我还是会形成对你的依赖啊,浔郎,不要去寻我,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到时候再相约,不离不弃,也算不负此生,毕竟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废人。”他看向东方那处坑坑洼洼的路,微微皱了皱眉。
他白衣胜雪,背上还背着那个斗笠,却不傻。腰间挂着一把刀,是苏浔最喜欢的刀。
他在曙光里面挥手,修长的手已经断了道:“快回去吧 。”
“这次……我看着哥哥走吧。”苏浔红衣如枫,腰间却挂着剑,是他哥哥最爱的剑。
他目光温柔至极,他不难过,因为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在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