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河西走廊战役时，自己也在军营中。

　　他见过传说中的五弟子，根本不是江湖中谣传的女儿身。

　　而是顶着凌乱而盖住眉眼短发的小男孩。

　　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

　　没穿上衣，只着了条藏青色的破裤子。

　　瘦弱到稍微一活动，那肋骨几乎能扎破皮肉冒出来。

　　冷人话少，眉眼间颇具英气，而且力量很大。

　　侯爷望着不远处孤零零站着的小男孩时，还笑着说这孩子与我小时候十分相像。

　　因为是第一次来军营，所以一不小心掉进了陷阱，弄得让本就蓬头垢面的他越发狼狈不堪。

　　若不是敌将突袭元帅迟迟未归，他们要去支援。

　　定是要好好欺负欺负这个瘦弱的小兄弟。

　　后来元帅肺部受了轻伤，有惊无险。

　　而他们赶过去时，敌将是被一支箭穿破透露当场死亡，不远处扔着元帅的霸王弓。

　　他们推测，估摸着是元帅在紧要关头拉开霸王弓射死了敌将。

　　又因为受伤，元帅的力气用尽，所以弓箭就被弹出老远。

　　霸王弓可是当今天下，唯独只有元帅才能拉开的弓箭。

　　很快，萧邢就从回忆中回归到现实。

　　他开口平静地说：“杏林门五弟子是男子，楼姑娘不是。”

　　口吻认真而坚定。

　　*

　　回太医署的路上，楼曦和一直注视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徐御医。

　　好看的桃花眼里淡淡的探寻。

　　那瞳孔似乎能将人的魂魄摄走。

　　闭眼休息的徐御医岂会感觉到不到曦和丫头的注视？

　　他只是不敢睁眼罢了。

　　“师父。”过了很久，耳边响起曦和丫头的声音。

　　徐御医想继续装睡都不可能了，就睁眼笑道：“有什么事吗？”

　　“侯爷体温异常，师父为何久久不曾察觉？”

　　“这……”徐御医捏了捏掌心的汗，面不改色，和蔼笑道，“为师只觉得侯爷常年卧病在床，保持睡眠状态。加上被褥保暖极好，体温高也是正常。”

　　这倒是乍耳一听没什么错，但楼曦和却不信。

　　楼曦和出生在现代，攻读医学领域超过十年，主持手术场次无数。

　　自知人体在睡眠的情况下，各种机体的代谢活动下降，体温也比清醒时略微偏低。

　　但她没有戳破徐御医的谎言，只是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看起书来。

　　见曦和丫头不再问自己问题，徐御医登时松了口气。

　　*

　　楼曦和去雍凉侯府为侯爷诊治的消息，次日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当即下旨命楼曦和进宫。

　　不错，这次不是请，而是命令。

　　御书房内。

　　皇帝询问雍凉侯的病情如何，楼曦和只是回答：“正在进行。”

　　正在进行，是没有发现病因还是发现病因了？

　　棱模两可的话让皇帝有些抓狂。

　　但一想到今日召见楼曦和的目的，皇帝很快就平静下来。

　　身居帝位将近五十年养成的一代霸主的气势，瞬间在御书房内铺展开来。

　　皇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站在台阶下方的女子。

　　但楼曦和目视前方的桌案，对于逐渐强大令人窒息的威压，丝毫没有反应。

　　仿佛即便是暴风雨来，她也只是淡然地站在那里。

　　皇帝眼神诡异，幽幽地开口：“你觉得雍凉侯的病能治好吗？”

　　楼曦和不卑不亢：“能。”

　　皇帝眼底已经腾升出杀意：“年轻人不懂得分寸也是正常。

　　雍凉侯的病徐澄关都么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要朕说，雍凉侯的病，这辈子都治不好。”

　　皇帝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但楼曦和依旧不为所动。

　　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不怒自威的双眼盯着皇帝。

　　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盯，老皇帝竟然有一瞬间的颤栗。

　　半晌，严肃着脸的楼曦和忽然勾唇一笑：“陛下想做残疾人？”

　　皇帝脸色一僵，就见楼曦和朝自己作揖后转身离去。

　　行为极度嚣张。

　　高公公已经被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能在陛下面前张狂的小姑娘，貌似除了皇后之外，也就只有这位了吧！

　　不过，楼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陛下龙体安康，怎么可能会想做残疾人呢？

　　高公公连忙弓着腰凑到皇帝跟前：“陛下，楼姑娘那话是什么意思？”

　　“哼！简直不识好歹！和徐澄关一样！”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

　　楼曦和的那句话，就是在讽刺他为了一己之私不愿意让雍凉侯康复。

　　雍凉侯是大秦国的臂膀，楼家军更是大秦国的骨髓。

　　雍凉侯倒下，臂膀缺失，骨髓无法造血，可不就是残疾人！

　　但问题是被楼曦和奚落，皇帝也敢怒不敢言。

　　楼曦和是楼氏一族的旁系，得罪她，就得罪了楼氏一族。

　　此刻，皇帝即便有想将楼曦和千刀万剐的心，也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吞，忍下这口恶气！

　　他就不相信自己将楼家军掌控不了！

　　“对了，宁绪还有几天才能来？”

　　这几天陛下似乎对宁绪公子的到来格外关心，昨晚就已经问过了。

　　高公公算了算，回道：“还有四天。”

　　“很好。楼曦和这个反骨先放到一边，等将宁绪的事情办完，朕再好好收拾收拾此女。

　　朕让她知道，这大秦国真正的主人是朕！而不是楼氏一族！”

　　“陛下，您到现在还觉得毁掉皇宫禁地的是宁绪公子？”

　　高公公每次都无法想象，宁绪公子模样出尘，高贵优雅。

　　还是个从不说脏话，举止得体的谦谦公子。

　　怎么可能会把皇宫禁地搞成废墟？

　　那和暴力分子又何区别？

　　“朕也希望宁绪不是凶手。

　　这样，没有进过皇宫禁地的他还会天真的以为他的母亲在这里，朕也会继续享用他美味的鲜血。

　　可若他真的进入禁地中央，发现他的母亲不在。

　　怕是到那会儿，朕就再也不能享用自愿献血的惬意感。

　　只能将他囚禁在牢房里，月月让他给朕供奉鲜血，直至他的二十二岁生辰来临。”

　　高公公按捺住发麻的头皮，大气不敢出一声。

　　只是一个劲儿谄媚附和着。

　　四天！

　　四天后就能通过小寅子来确定宁绪是否是毁掉禁地的凶手！

　　皇帝捏紧拳头，心里也十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