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之抱着笏板走在漫长的宫道上。

　　这时，另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九弟这时怎么了，像是有烦心事儿。”

　　说话的是马向财的父亲马荣之。

　　因为儿子超越马向罄，成了今年医科探花，他也扬眉吐气一回。

　　马瑞之瞥了他一眼。

　　一看到马荣之他就心里堵得慌。

　　侄子马向财作弊成为探花的事情他知晓，但却碍于家族面子不好撕破。

　　否则他马荣之还能像现在这样挑衅自己？

　　早就羞得辞官回乡了。

　　可马荣之却认为这是自己儿子厚积薄发，是真正的实力爆发才有的成绩。

　　他斜眼调侃道：“九弟，听说向罄被宁御医收徒了，不知拜师宴何时举行啊？”

　　明晃晃的挑衅，马瑞之抿紧嘴唇加快步伐。

　　马荣之也紧跟着他，幸灾乐祸道：“你那远房亲戚楼曦和都成徐御医的弟子了，但凡你把楼曦和巴结一下。

　　小姑娘嘛，喜欢什么就给她买。

　　到时候被哄开心了，说不准到她师父徐御医那里帮向罄美言几句，向罄也可能成为徐御医的弟子。”

　　不提楼曦和还好，一提，马瑞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轰然崩塌。

　　他引以为耻，劣迹斑斑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咸鱼翻身，成了徐御医的弟子。

　　他马瑞之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窝囊气。

　　这次彻底被马荣之挑起来，马瑞之铁青着脸停下脚步，狠狠瞪着他。

　　温文儒雅的脸忽然阴沉，怎么都觉得违和。

　　马荣之很乐意看到九弟这副面孔，嘴一咧，乐了。

　　抱着笏板挺着个将军肚哈哈大笑。

　　马瑞之捏紧拳头，努力压制被小人挑起的怒火。

　　然后忽然温和一笑：“三哥，向罄好歹也是宁御医的徒弟，你儿子呢？据说这个月的月考，全太医署最后一名。”

　　“你！”马荣之脸色一变。

　　马瑞之皮笑肉不笑，抬步离去。

　　“马瑞之你给我等着！”甩在后面的马荣之气急败坏，冲着前方怒吼，“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家伙我们马家以你为耻！我呸！”

　　靠女人？

　　这句话戳中了马瑞之的痛处。

　　他狠狠咬着牙关，一路无视同僚的问候，出宫门坐上马车就匆匆打道回府。

　　*

　　还有两天便是杏林会举办的日子。

　　这天，楼曦和刚走进太医署前院，就被面前阵势给惊得慵懒的睡眼都睁大了几倍。

　　她拎着个石质捣药臼，思忖着，选择从旁边小路上绕出去。

　　哪知大马金刀坐在庭中央的赵龙婼一眼盯上了她。

　　“楼曦和！”赵龙婼嚣张地喊楼曦和的大名。

　　今日赵龙婼依旧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襦裙，衬得二十岁的面孔愈发娇嫩白皙。

　　楼曦和定住脚步。

　　赵龙婼朝她勾勾指头：“过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卫直接拔出刀。

　　明摆着要给楼曦和下马威。

　　楼曦和有些纳闷地瞥了赵龙婼一眼，努力回忆，这才想起她之前在慕花楼拍卖会上见过此人。

　　于是抱着沉甸甸的石质捣药臼走了过去。

　　耳边的“犬吠声”也愈发刺耳。

　　等她走了过来，赵龙婼冲她一笑，腹黑根本藏不住。

　　朝跪在面前学狗叫的一群人努努嘴：“你猜猜他们在做什么？”

　　楼曦和：“……”

　　“他们呀，为了讨好我得到杏林会帖子学狗叫呢！”说到最后，赵龙婼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听到王妃笑了，那些人叫得越发卖力。

　　马向罄和岳千蝶站在赵龙婼旁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们是在讨好赵龙婼。

　　也是，赵龙婼是洛阳王妃，是大秦国最富有的王妃。

　　坐拥金矿几座，名下酒楼作坊地皮数不胜数。

　　谁能讨好她，相当于结交了很广的人脉。

　　楼曦和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学狗叫的一群人，看向赵龙婼：“找我何事？”

　　赵龙婼可爱地眨了眨眼，摸着下巴努力想着。

　　然后纤纤玉指点了点旁边五大筐圆不溜秋，浑身都是刺的东西：“我想吃这个。”

　　话音落，一旁的岳千蝶忍不住噗嗤一笑：“王妃，您这正是难为楼姑娘了。这东西是贡品，寻常人可没见过，更别提如何吃了。”

　　岳千蝶一说，其他的官家小姐和少爷纷纷窃笑了起来。

　　眼里藏不住的嘲笑。

　　赵龙婼烂泥似的瘫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十分嚣张：“本王妃不管！”

　　“我要是打开，你们必须全吃完。”楼曦和面无表情说。

　　不怒自威的桃花眼里藏着淡淡的恶趣味。

　　岳千蝶笑得更欢了：“那也要你能打开才是啊！”

　　楼曦和点了点头，把石质捣药臼放在桌上：“行。”

　　石质捣药臼太过朴素陈旧，赵龙婼只是瞥了眼就没再多看。

　　倒是马向罄眉头蹙了蹙，早在太医署入学考试那天，她就见楼曦和抱着这个陈旧的石臼。

　　当初她还觉得这个石臼看样子像是前朝松柏官窑的产物。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松柏官窑制造的石臼少说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只有杏林圣手才拥有。

　　楼曦和怎么说都不可能认识杏林圣手。

　　绝对是赝品。

　　眼下身为杏林门六师妹的赵龙婼都对此石臼视若无睹，想来不是真的松柏官窑制造。

　　呵！

　　拿个赝品招摇过市，吸引人注意，可见楼曦和心中是多么的自卑！

　　马向罄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这边，楼曦和抓起一个榴莲，先是看了眼赵龙婼。

　　有扫视了一圈赵龙婼身后的几个贵族子弟，榴莲总共有十二个。

　　点了点头，眼底恶趣味更深了。

　　“我看她怎么打开！”岳千蝶掩着嘴讥笑。

　　她堂堂元帅府的嫡女，只有在国宴上才会在皇帝皇后的桌案上见到这种贡品。

　　百官都无福品尝。

　　楼曦和无权无势，没什么背景，没资格参加国宴。

　　自然不晓得这个东西的吃法。

　　瞧着楼曦和抱着榴莲左看右看，岳千蝶笑道：“还是别装模作样了，你要是能知道打开方式，我……”

　　话音没落，楼曦和轻松地将榴莲“刺啦”撕成两半。

　　岳千蝶：“……”

　　赵龙婼也直起身板，意外地看着楼曦和。

　　怎么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