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与大哥二哥还是游手好闲的德行，某一日大哥强行将家中最后一点存款拿去赌博，大姐气急攻心当场吐血而……”
“当时苏婶子和周围邻居都给大姐搭好了灵堂，也确认大姐是没气了，可没多久大姐忽然诈尸，从那之后大姐忽然性情大变。”
“无论是医术或是厨艺，甚至是种植草药的法子，那些以前的大姐都不会，大姐总说是外公教的，可我之前问过大哥了。”
苏叔元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一字一句仿佛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外公早年在外游历身上有不少暗疾，严重时连母亲都不认识。”
“而且依照外公故去的年份，那时大姐才三四岁，家中并无外公留下的任何书记图册，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三四岁的大姐是如何记得住的。”
“还有大姐复活之后的许多事，譬如家中马车有时无缘无故的消失，明明回家并不见大姐带任何行礼，可大姐却什么东西都不缺……”
苏叔元双手紧握成拳，修剪的整齐的直接在掌心抠出深深的弧度，然精神紧绷着的他丝毫不觉得疼。
从他提到“借尸还魂”四个字时，莫北丞揽在小姑娘腰间的手便不自觉紧了紧，随之浑身的警报都被拉响。
他不动声色的转换两人的姿势，呈保护姿态将小姑娘环在怀中，锐利的眸子一脸防备的盯着苏叔元。
那模样像极了发现威胁领地的敌人时的头狼。
反观当时苏茉老神在在，尽管心中因为苏叔元的一番话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面带微笑。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苏叔元面色发白，张嘴却发现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良久之后，他才用蚊蝇般的嗓音吐出一句话，“我想知道，大姐还是那个‘大姐’吗？”
苏茉叹息一声，她就说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三弟弟了，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灵魂了。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青年垂眸，嗫喏道：“真话。”
“真话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大姐’，你们真正的‘大姐’已经不在了。”
“是在被大哥气到那天……吗？”苏叔元颤抖着嗓音问道。
“是。”
“她是一个合格的大姐，便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气死，也没有责怪他们，反正拜托我将你们抚育成才，她临走前最后一刻念的始终是你们。”
苏茉原本没有煽情的意思，可话说出口便成了这副模样，苏叔元听着不禁红了眼眶。
同时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悔恨来，都是他们，都怪他们，是他们不懂事到处惹祸，才将活生生的大姐气死的。
苏叔元捂着抽疼的心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下来。
看的苏茉心里也闷闷的，她从男人怀中挣脱，上前抱住三弟弟，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一点了。”
“虽然你真正的‘大姐’不在了，可我还在，我也是你们的大姐，我会跟她一样爱护你们一辈子，只是你们也不要忘记她的存在。”
“她才是你们最该感谢的存在。”
明明已经及冠的青年，此刻却在苏茉怀中哭的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莫北丞忍无可忍想将自家夫人拉开时，苏叔元终于缓过来，从苏茉怀中爬起来，羞赧的擦了擦眼眶。
“抱歉，大姐，我失态了。”
苏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我是你最亲的大姐，在我面前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此刻，苏叔元也将所有事情想明白了，“大姐，我与大哥二哥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你的教育与支持，在我们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值得尊敬的大姐。”
“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听过。”
说着，他视线越过小姑娘，看向她身后的某个男人，暗含警告。
莫北丞嗤笑一声，直接将小姑娘拉到怀中，掀起眼皮淡淡道：“茉茉早就告诉我她的身份了。”
说着，他还给苏叔元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无语的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大姐，以后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大姐，我……我不想让大哥知道那件事，要不然他恐怕会呕死的。”
苏茉沉默几瞬，终还是道：“那就听你的。”
…
苏叔元离开后，廊下的这方天地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
“呼……”苏茉长舒一口气，“虽然不是所有弟弟都知道，但不得不说，说出秘密的感觉真的很舒适。”
身后的莫北丞冷哼一声，道：“他这个时候才猜到，也不算多聪明，而且我才是知晓茉茉所有秘密的人。”
“你也真的是，连弟弟的醋都吃，大醋缸没跑了！”
“嗯，这一辈子就只吃茉茉的醋。”
男人说着，唇凑到小姑娘耳根不住的婆娑着。
苏茉一把推开他的脑袋，“走开，这还在外面呢！”
“原来茉茉在意的是这个，那我们这就回房去。”
说罢，莫北丞忽的起身，懒腰将人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往主院跑去，路上遇到弟弟们打招呼也全然不理。
这一晚又是芙蓉帐暖，一直闹腾到天将明才停下。
莫北丞望着窗外的天色，却全然没有睡意，他动作轻柔的给怀中的人儿穿好衣服，在她耳边低声道：“茉茉，我们今日就回永乐镇吧。”
小姑娘才刚睡着不久，只随意的哼哼两声，便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男人低笑一声，麻溜的穿好衣服，而后抱着小姑娘上了马车，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喊来莫七驾马车，趁着夜色出了京城。
昨夜弟弟们玩闹的很晚，都在靖安侯府留宿，早上起来大家相约去给苏茉请安问好，奈何到他们房中却一人也无。
问丫鬟，奈何春竹她们也是一脸懵逼，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主子和夫人都没了。
最后还是春酒在叠放的整齐的衾被上发现了一张莫北丞留下的纸张，纸上只写着五个字。
已回乡，勿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