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我去拿碗盛粥给你喝。”
阮辞这才松手。
不一会儿顾祈便拿了空碗回来，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阮辞。
阮辞捧在手心里，时不时吹两口气。
热气氤氲，像雾一样，有些迷蒙了阮辞的视线。
她抬头看顾祈时，觉得他飘飘渺渺、眉眼清然如画，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许久顾祈都不说一句话。
阮辞先开口道：“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顾祈回答：“盘算着怎么杀人。”
“杀谁？谢清予？”
“嗯。”
阮辞清了清嗓，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道：“这粥放醋了么，我怎么吃起来是酸的。”
“因为我往粥里加了点醋。”
阮辞：“……你真加了啊？”
“真加了。”
于是阮辞认真尝了两口，发现不是幻觉，而是这粥还真有点酸。
阮辞哭笑不得，“你好端端地加醋作甚？”
顾祈道：“让你尝尝这酸味。”
阮辞道：“那你也得尝尝。”
“不用尝了，我本来就很酸。”
阮辞嘴里虽然是酸的，可心里却蓦地觉得发甜。她囫囵把碗里的粥喝完了，把空碗递给顾祈，“那就再给我来一碗，我要仔细品尝这酸。”
顾祈顿了顿，依言给阮辞再舀了一碗。
见阮辞品尝得十分认真，顾祈神色缓和，淡淡流淌着两分惬意。
阮辞连喝了两碗粥，顾祈问：“吃饱了吗？”
阮辞点头，睨向他，“你还是吃点儿，一会儿路上会饿。”她往他身边靠了一下，低低道了一句，“你这样我心疼。”
随后又飞快地拉开了距离。
顾祈受用地眯了眯眼，道：“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没有，他睡那边，我睡这边，井水不犯河水。谢清予也不再是以前的谢清予了，他不会强迫我，”阮辞低低笑，
“实际上，听他说他只是为了气你。你要真被他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不就如他的意了么。”
顾祈慢条斯理地吃着粥，道：“如此我还真不能被他气到。”
阮辞欣赏了一会儿顾祈的吃相，目光落在他眼睑的青影上，有些心疼道：“昨晚真一宿没睡啊？”
顾祈道：“没有，只是睡不好而已。”
“就算谢清予不规矩，他现在也打不过我，所以你不要这么不放心。”
顾祈喉结滑动了一下，侧头看她道：“阿辞，你只能让我碰。”
阮辞移开了眼，心里有些发悸，勾着唇角道：“好，不让别人碰，只能你碰。现在还酸吗？”
顾祈动了动眉头，道：“这粥里，醋是放得有点多。”
等吃过早饭后，队伍就要继续启程赶往荆城了。
今日若是加紧时间赶路的话，约莫能在天黑之际赶着进城。
路上依然泥泞不好前行，但天光一日比一日亮开，只偶尔飘一点雨丝。
沿途的庄稼大都被雨水给冲毁了，路上偶尔可见有滑坡，新鲜的泥土被翻了出来，泛着若有若无的土腥气。
沈将军先行派士兵往前去探路，最好赶到荆城通知城守一声，让城守晚一些关城门，以方便迎明姝公主进城。
探路的士兵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跑得快，在官道上踩着泥浆飞驰，一会儿就没有了踪影。
只是到半下午的时候，不想那探路士兵又快马匆匆地跑回来了。
快马一到近前，士兵就娴熟地翻身下马，跪膝在沈将军面前。
沈将军道：“前方可是有什么阻碍？”
要是遇到山体滑坡挡住了去路，约莫又得耽搁行程。
那士兵却道：“回将军，属下已经骑马抵达荆城，只是荆城城门紧闭，不适合今日进城。”顿了顿，又道，“听守城的人说，近来一段时间，都不适合进城。”
沈将军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尚早，怎会城门紧闭？你说不适合进城，是什么意思？”
“荆城里的百姓……好像染了瘟疫。”
沈将军面容一肃。
一旦遇到灾荒大害，最害怕的就是灾情蔓延，最后导致瘟疫横生。
没想到这次秋涝，瘟疫最终还是不可避免。
瘟疫传染性强，又不容易被治愈，这种情况下只能锁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更进不来。
若真到了无法遏制的时候，只能烧城灭瘟，以彻底杜绝疫情蔓延。
沈将军沉吟，身边亲兵便问：“将军，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返回云城，再另做打算？”
再怎么，也不能这个时候进城冒险。
于是沈将军权衡了一下，随即传令下去，命队伍调头，先返回云城。
此时路程已经走完一大半了。
阮辞见状便下了马车来，询问道：“沈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将军道：“恐怕荆城去不得了，那里染了瘟疫，城门紧闭，明姝公主还是先回云城，等瘟疫过了再说吧。”
仪仗队本是着急返京的，现在听闻了这个消息，谁也急不起来了。
万一这个时候贸然进城染了瘟疫就得不偿失。
阮辞皱眉道：“那里面的百姓怎么办？”
“瘟疫一旦爆发就很难遏制，”沈将军道，“暂且不知荆城染上的是何种疫病，如若是不好治的，到最后也只有弃城了。”
“也就是说，如若治不好，里面的所有百姓都会被放弃吗？”
沈将军沉重点点了点头，道：“公主先行回云城，再看看这边动向吧。”
只是阮辞站在马车前，抬头望向荆城的方向，迟迟不上车。
她回头看见顾祈亦出了马车，他亦是安静地站在车前，便问他：“你觉得呢？我们要调头吗？”
顾祈平淡而温煦道：“公主心系民生，一切但凭公主吩咐。”
“哦，”阮辞勾了勾唇，若无其事道，“那咱们就继续前行去荆城吧。”
沈将军劝道：“公主，荆城里爆发的是瘟疫，而不是普通伤寒那么简单，公主还请三思。”
阮辞道，“我知道，正好我知晓一些医理，希望能帮得上忙。沈将军，你带着弟兄们回去吧，接下来我们自行入城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