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宫人进来传膳时,阮辞找了个借口,丢下顾祈和顾昀,自己遁了。
温霁月和陆景的这院子里,两人正准备用午饭,没想到阮辞却跑到了他们的院子里来。
温霁月温笑道:“皇上怎么来了。”
阮辞道:“朕来用午饭。”
“怎的一个人?”
一提起这茬,阮辞就有些郁闷,道:“鸠占鹊巢,朕不得已来跟你们凑合一下。”
温霁月和陆景对视一眼,道:“怎么个鸠占鹊巢法?瑞王去了皇上院里?所以皇上是偷偷跑过来的?”
阮辞不否认,这俩人精,一下子全猜中了。
她沉吟道:“朕今日是不是很不对劲?感觉跟中邪了一样。朕怀疑是瑞王给朕下了降头。”
导致她一面对顾祈,今个就毫无战斗力。
温霁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怀疑瑞王下了降头,就更不应该逃避,得去向他讨个说法。”
陆景亦赞同地点点头,道:“况且皇上不像是那种被鸠占鹊巢以后还忍气吞声的人,这得多大的屈辱。皇上应该回去。”
阮辞道:“不妨,朕先在你们这里吃饱了饭再回去。”
温霁月道:“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可事情得先办啊。”
陆景亦道:“皇上就不怕瑞王把太子殿下也迷惑了去?”
阮辞瞅了他二人一眼,道:“今日怎么废话这么多?”
适时,顾祈已然派了宫人过来询问,“请问齐君可在这院里?瑞王殿下正等齐君回去用午膳。”
温霁月与陆景连忙劝道:“皇上,大局为重,还是快去吧。我们这里没准备皇上的午饭。”
顾祈都派人来请了,这二人哪还敢留阮辞啊,恨不得赶紧把她催走。看看那羽舜等人的近况,他们还不会傻到与顾祈争人。
最后两人跟请神送佛似的,好歹把阮辞给送走了。阮辞算是看出来了,这二人就是怕摊事儿。
阮辞重新回到自个院里,此时顾祈与顾昀已然坐在膳桌边,还没动筷,就等着她。
顾祈挑了挑眉,道:“你去找你带来的那两个商贾和文臣谈事情了?”
“嗯,谈正事。”阮辞过来坐下。
顾祈伸手给她舀了一碗羹汤,动作悠闲自在,修长的手指捧着白瓷碗,莹润分明,相得益彰。
他把羹汤放在阮辞手边,笑了一下,道:“怎么,他们却没留你吃午饭?”
说来窝囊,阮辞郁闷道:“他们倒是想留,是我没留在那里吃。”
“为何呢。”
“明知瑞王到我院里来用午饭,我若是有正事耽搁不回,难免会让瑞王觉得我是怕了你。”
“原来如此。”顾祈看了看她,悠悠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倒真有些以为你是做贼心虚。”
阮辞抽了抽嘴角。她又没做贼,干什么要心虚。
顾祈往她碗里夹了菜,又给顾昀夹了,阮辞和顾昀才动筷开始吃饭。
顾昀吃得安静且满足,小嘴油光光的,且他今日极其有胃口。
阮辞见他这模样,不由想起以前一家三口吃饭时的光景。她照例给顾昀夹菜,顾祈便会往她碗里夹菜,眼下也是一模一样。
阮辞有些愣然,仿佛回到了过去。
顾祈见她盯着眼里的饭菜发愣,便轻声道:“不合口味?喜欢吃哪几样你告诉我。”他给阮辞夹菜并未过问她的口味,只是猜想她大概喜欢吃哪些。
无疑他夹的菜都是合阮辞口味的,反倒让阮辞无法反应过来。
阮辞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就好。”
一声不吭的顾昀,及时补充了一句:“你夹的都不差,她平时喜欢吃的。”
阮辞看顾昀一眼,正色道:“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
顾昀继续闷声吃饭,只是桌子下面的那双腿一直晃悠。
说起羽舜,来了北燕好几天,基本没怎么出行宫去逛过。他对顾祈是恨得咬牙切齿,天天晚上都有人到院里来三查五搜,搞得他晚上睡不好觉,白天精神不济,更无法在阮辞面前晃来晃去。
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是阮辞被顾祈一人独占,他以及那三十几个美男都被晾在一边了。
羽舜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算了。毕竟他此行来,不是真的想要帮顾昀刺激顾祈,他是真的希望能够彻底把阮辞和顾祈拆散。
这几天黑白颠倒,晚上睡不好,白天补瞌睡,导致现在一到了晚上,他们一个个就十分精神。
反正晚上也没好觉可睡,羽舜索性带着人到了阮辞的院里来。
彼时阮辞正准备携顾昀去花园里散散步,看见院里的美男子倍感诧异。这一张张脸孔确实生得清俊,阮辞之前草草见过两次,而今再看,依然认不全谁是谁。
尽管这一幅光景秀色可餐,可阮辞对于这些美男子,着实生不出什么兴趣。
不等阮辞开口,羽舜便笑呵呵道:“这几晚,天天有人来抓刺客,没办法,适应了黑白颠倒,长夜漫漫无聊得紧,就来找女君唠唠嗑。”
阮辞面无表情道:“你想找人唠唠嗑,你们可以相互唠。”
羽舜在初初降临的夜色中笑得魅然,道:“他们大老远地来一趟,却只是换个地方相互唠唠嗑,这与他们服侍女君讨女君欢心的初衷不一样。”
阮辞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发冷,道:“这些人并非朕的后宫,朕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服侍。你若识相的,现在就带着他们给朕回去。”
羽舜走上前,眼里倒映着灯火一簇,他对着阮辞讥讽道:“女君好生凉薄啊,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你便拿他们去刺激别的男人,现在用不着他们了,却又弃之不顾。你这与三心二意、始乱终弃有什么差别。”
阮辞从没想过要拿他们去刺激顾祈,只是等她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船上了。这羽舜又是带头起哄的,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心虚,她才不得不把这些人带到行宫里来。
除了最初那次宫宴上,她应了北燕皇一句以外,不曾与他们有过半分亲密的举动。
阮辞原想,等过两天把他们带回大齐去以后,怎么召集来的就怎么遣散去。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在这里没惹出什么事、掀起什么风浪来,阮辞就算松了一口气。
可显然这羽舜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货色。
阮辞道:“你不要以为在这里带头起哄,就能浑水摸鱼。他们不是朕后宫里的人,至于那些挑拨离间的把戏,你最好还是省省。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羽息国的六皇子,到底是一时受你挑唆重要,还是他们的命重要,他们自己会掂量。”
这话语声不大不小,却能让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大家脸上的神情各异。
诚然,他们不比羽舜,若是惹恼了女君,是有可能随时掉脑袋的。
阮辞站在台阶上,睥睨着羽舜,她忽而勾了勾唇,道:“至于你说朕凉薄,君王可不就凉薄么。除了他,谁贴上来都没用。”
羽舜也不恼,只是笑。可那笑容里少了两分张扬,多了两分黯然与不甘。
羽舜看着她道:“要是你一辈子都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旁人不管怎么努力,也一辈子不能捂暖你的心?这几年都是谁陪在你身边哄你开心给你解闷,你难道一丝丝都不看在眼里?”
阮辞无言答他。
羽舜进了她后宫几年,阮辞对他虽没有了最初的敌意,可也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意。
羽舜嗤了嗤,又道:“算了,等着你回心转意,怕是我这辈子都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可得不到你的心,让我常伴君侧也好。”
先前的黯然神伤晃眼即逝,羽舜又懒洋洋地笑道:“他们虽不是女君的后宫,可也是受命前来,听说还是收钱办事的。他们多才多艺,职责就是哄女君陛下开心,这要是无所作为,岂不是白白收钱了。”
这时一名带头的男子上前两步,温文有礼道:“六皇子殿下说得不假,我等就是专为陛下解忧而来的。若是什么也不做,于心有愧。既然陛下用不着我等做其他的,那为陛下弹琴鸣乐,以尽绵薄之力也可。”
阮辞淡淡道:“朕要带太子去散步,没时间听尔等弹琴鸣乐。”
羽舜道:“没时间不要紧,这去散步又散不了一个晚上。他们先准备一下,等你们回来,正好可以听曲赏乐呢。”
阮辞不予理会,牵着顾昀就走。可回头之际,在羽舜的带头下,见这些人丝毫没有识趣要离开的样子,反而带着乐器有备而来,正要登堂入室去准备。
给齐君准备的这院落,当然不小。除去寝房,还有膳房、大殿等,可堪比宫中的一座宫宇,只不过格局稍稍精致了些而已。
阮辞绷着脸,眼看着羽舜带着一群人进了会客的大殿。先前阮辞倒很少用这大殿,眼下里面灯火通透明亮,再加上有人调琴试音,瞬时就给这安静的院落里染上两分奢华靡靡的氛围。
这母子俩真要去散步了,还指不定他们能把这里闹成什么样子。
于是最后没散成步,阮辞又牵着顾昀回来,暂且进了大殿落座,看他们祸祸。
阮辞本打算听两首曲子,让他们聊表一下心意就散伙走人,结果大晚上这样一张罗起来,了无睡意,关键她在这古代还是头一次见男人跳舞,未免觉得新鲜。
没错,这群人一定是排练过,鸣乐也就罢了,居然还跳起了舞!
说他们多才多艺,真不是乱吹的。
阮辞见他们长衣素服,挥袖飘飘,轻盈似飞鸿,十分具有美感。她坐了一阵,怎想这一支舞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样子,羽舜坐在下首,还拿了一架琴来端放在膝上,撩了撩锦绣华袍,跟着抚琴配乐。
他手指在琴弦上撩拨,游刃有余,琴声清脆悦耳。阮辞没想到他还挺有才。
阮辞不知不觉坐得久了些,她完全是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在观看,这些男子舞跳得再好,也让她生不出什么非分之想。
结果这些男子越跳越胆大,挥着广袖时不时往阮辞面前拂过,有些挑逗的意味。
阮辞眼花缭乱,与羽舜道:“够了,让他们都退下。”
羽舜手里未停,因而琴音也未断,他似沉浸道:“女君不再好好欣赏一下吗,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哪个身段是合你口味的。想要找到与顾祈相似的,也能从这里面找得到呢。”
说着一记眼神瞟到殿上的男子,便有其中一个上前,一枝独秀。
从身量上来看,确实和顾祈有两分相像。阮辞不由想起顾祈着白衣时候的光景,再看看眼前,眼神就变得分外锐利和挑剔。
阮辞斜支着头打量,道:“你说他浑身上下哪一点值得拿来与顾祈相提并论。”
羽舜道:“身形差不多不就得了么,熄了灯都一个样。”
阮辞冷眯着眼:“羽舜,你不要太无耻。”况且顾昀还在这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