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是爹没有照顾好你，不配为人父啊。如今尚书之位有能人代之，温大人的品性爹信得过，社稷安定，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我把事务和他交接好，便向圣上自请外放，十几年来亏欠你的，希望还能弥补回来……萤儿，你受罪了，是爹无能……”

　　时间仿佛静止，一行泪浸入枕头，他居然半句也没有怪自己，甚至愿意为了她舍弃家族的大好前程?

　　“你且安心在这儿好好养伤，此次为父定会护在你前头，晋阳王再贵重，苏太傅权势再大，可当今皇上仁圣，此事论起来你才是受害者，他断不会听信那些鬼神之说就给你定罪，你别怕。”

　　“父亲?”

　　江栎萤不可置信地伸手去碰他，心里五味杂陈难以措辞，这是真的，还是老天给她编织的更大的一个骗局。

　　江伯贤接过她的手放回她被窝里，抹了抹眼泪。

　　良久，江栎萤还是多疑地试探出口:“父亲如此慈爱，栎萤也该当为江家牺牲自己，把我交出去吧。”

　　“你在说什么?”

　　“我说，死我一个换江家太平，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愿意。”

　　江伯贤举起的手悬在了半空，终是没有打下去:“蝼蚁尚且贪生，你就是这般待自己的?！”

　　“无足轻重，就算死了，会有人觉得可惜吗？”

　　“人活一遭，是为了要谁怜惜吗？！没有人怜惜，就不该活在这世间吗？！你有没有见过大旱面前易子而食的场面，你有没有见过边境大战时那些苟延残喘只求一线生机的百姓，你是不是活得太安逸了?！安逸到自怨自艾，安逸到活腻了?！世间谁人不苦?就个个该自戕去死了?！”

　　江栎萤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哭得不能自已，似乎要把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和煎熬江伯贤却没有停下来，他抓住江栎萤的肩让她直视着自己:

　　“既然投了这个胎，这就是你的命。命是天定的，可活法却是谁也干预不了的！荷莲可于淤泥里盛放，为何你就不可！萤儿，任谁都可以放弃你，你不能放弃你自己，记住了吗？”

　　心中的防御一点点溃碎，江栎萤也不顾什么女大避父了，扑靠在江伯贤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任他怎么也不能推开，最后也只能任她去，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二次抱她，初次抱她时，她还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如今竟然也长这么大了。

　　宣泄后，江栎萤渐渐平复了下来，心中的怨艾像是被连根拔除，这一刻她仿佛才是真正地得到了重生。

　　她胡乱地抹了把黏黏糊糊的脸，起身朝父亲拜道:“父亲今日教诲，栎萤铭记于心。”

　　江伯贤欣慰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她腹部还有伤，急忙过去把她拉起来:“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接下来好好养伤。”

　　“这两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接，你照顾好自己，等交接好了，我就清闲了。”

　　他说得平常，江栎萤却还是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失落，他肯定很爱自己的这份工作吧，如今却愿意为了她这样轻易地舍弃了。

　　“父亲也保重身体。”

　　“你爹的身体硬朗着呢，就算去码头扛麻袋，也能扛上个百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