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我陪你
更让骆卿云不安的还在后面,没多大会儿,扬尘竟然送来一壶茶水和几份糕点!
骆卿云哪里还有心思诵经,不时地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再看一眼茶壶。
扬尘往昏睡在地上的丫鬟嘴里塞了一粒药,保证她能睡到天明才醒转。然后又从怀里抽出一本书给萧随,才幽幽离开。
他觉得主子真是被门挤了脑子,竟然跑到这种地方来看书,还让他端茶送水,当度假吗?
萧随把水壶往骆卿云身边推推:“口渴?喝吧。”
从暖阳阁往祠堂需要经过静园门口的那条道,他远远看到脸色泛白的骆卿云走过去,便一路尾随过来。
他从没看过骆卿云惊怕成刚才那样,小小一团跪在蒲团上,抖如筛糠,一双清澈的眸子时不时戒备地四处张望,好像周围有吃人嗜血的妖怪。即使到现在,她依旧脸白如纸,唇、瓣也没有半丝血色。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决定进来陪她。
换做其他事情,骆卿云肯定不会这么矫情。
但眼下,她谨慎地看向牌位,又舔、舔嘴唇,还是没动弹:“哪能在这里吃喝,有辱先祖,是大不敬。”萧随不由得冷笑:“又不是你的先祖,你就是敬得五体投地,他们也只护佑孟家人。”
骆卿云没有和他争辩,又诵了一会儿经书。
无奈嘴里干得冒火,她犹豫再三,对着牌位默默致歉,这才提着水壶和杯盏小跑到祠堂外猛喝两杯茶水。
返回时,她看到萧随把剩余的蒲团凑成了一张大垫子,怡然自得地躺在上面看书。
她一言难尽地看看他,赶紧又烧了一炷香,重新跪在蒲团上默念了几便道歉的言语,这才问萧随:“二公子不走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随进来后,她感觉之前黑暗里仿佛存在的眼睛统统消失了,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假如真有牛鬼蛇神,萧随一定是比他们更厉害的凶神恶煞。
萧随拿开书,懒懒地瞥她一眼:“你不怕了?敢一个人在这里待一夜?”
骆卿云很老实地摇摇头。
萧随漫不经心地哼笑着,重新把书举到眼前:“那我陪你。”
骆卿云没料到他会说这四个字,心口涌起一股暖流,呆愣愣地盯着经书看了半晌。
前世今生,除了苏氏和两个丫鬟,何曾有第四个人在意过她怕不怕。她深深地看向萧随,明明自己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可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坚信他不会把她冒充通房丫鬟的事情说出去。
良久,她才甜甜地冲他笑笑:“谢谢。”
萧随不自在地斜她一眼:“你若吓出毛病,静园就没人做饭了。”
她乖乖地点下头,嘴角还是挂着弯弯的弧度:“我知道。”
接下来谁也没再聊天,她轻声地诵读经书,时不时添一炷香。萧随则瞧着二郎腿躺在蒲团垫子上看书,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翻页声。
夜色浓浓,岁月静好。
骆卿云跪得膝下生疼,不过看守她的丫鬟一直在昏睡,所以她时不时地可以放松一下。
下意识看向萧随时,发现他已然睡着了,书搭在脸上,遮住了他的口鼻。
骆卿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开那本书瞄了下,是一本画谱。
如今已经入秋,夜凉如水,骆卿云出门时带了一领素色斗篷,裾摆绣有栩栩如生的春燕嬉戏桃花的图案。她脱下斗篷,替萧随盖好,方又重新跪坐在蒲团上轻声诵经。
萧随幽幽然睁眼看了下,又沉沉睡去。
骆卿云最后实在熬不住,跪坐在蒲团上打起了瞌睡,连萧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天色转亮,躺在地上的丫鬟昏昏沉沉地醒来,茫然看了一圈,最后撞上骆卿云笑眯眯的视线。
她赶紧爬起身,摸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昨晚看着世子妃诵经,突然间头上一痛,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骆卿云笑得人畜无害,体贴道:“白日里伺候祖母,晚上还要陪我诵经,辛苦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在祠堂睡了一夜的事情说出去的。”
丫鬟有苦难言,她若说自己不知怎得突然就昏过去了,世子妃能信吗?老夫人和主母若是直到她在祠堂睡了一夜,定会大、发雷霆,指不定把她撵出府去。
思量再三,丫鬟讪讪地道了谢,态度都谦和许多:“世子妃诵了一夜的经书,定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回到留春堂,丫鬟在老夫人面前对世子妃赞颂有加,夸她诚心诚意地祈福诵经,态度端正到早上出祠堂时,她膝盖疼得都没法走路。
说得跟真的似的,仿佛她亲眼监督了一宿。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骆卿云的偏见减弱一分……
骆卿云离开祠堂后,直接去了凌霄院。
她思前想后,决定把孟停澜和梅映雪的心思告知张氏。
张氏正在院子里舞鞭练身手,看到骆卿云,只当她是因为被罚跪祠堂的事情过来告状,不由得冷了眉眼。
骆卿云腿脚麻痛,一路走得歪歪扭扭,看到张氏看过来,这才挺直身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请母亲安。”
“嗯,来了。”张氏没再看她,声音也淡淡的。她不喜欢受点委屈就来哭诉抱怨的儿媳,一点委屈也受不得,以后担得住什么风雨。
再看骆卿云眼神瑟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声如寒风:“有话就说,没事便回去歇着。”
骆卿云白着脸,看一眼院子里的丫鬟,这才道:“母亲莫气,接下来的话,儿媳想单独和母亲说,她们……可否退下?”
张氏不耐烦地将鞭子递给方嬷嬷,挥退下人:“老太太毕竟是长辈,罚你跪跪祠堂也没什么恶意,你不该生怨。”
骆卿云心头冷笑,面上却是茫然,摇头道:“确实是我没将世子爷照顾好,祖母罚得有理的。儿媳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张氏见她眉眼半点抱怨的意思,有些尴尬地别开眼,招呼她进了屋。
张氏传了早膳,让骆卿云陪她一起吃。等下人退下后,骆卿云才小声道:“母亲,世子爷昨晚想让润禾伺候他。润禾本就是我的陪嫁丫鬟,按理确实是可以给世子爷当通房的,可……可世子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她说着红了眼眶,蓄上雾气的眼看得张氏心头发紧:“他又提什么混账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