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竹为她掀开帘子，姜施施踏出外间进入大堂，果然看见了一脸盛气凌人的紫菱，以及她身侧面覆白纱的姜凌凌。
姜凌凌一见到姜施施，顿时目露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和姜凌凌针锋相对，“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跑过来殷勤地为姜施施服务。
玫瑰木椅掸得一尘不染，殷勤地请姜施施落座，转身又上了一盏香茶。看得姜凌凌面色愈发难看。
姜施施怡怡然落座，“这间医馆在我名下，我自然会在这儿。四妹妹刚刚为何会和我店中伙计吵起来，莫不是真的付不起一百两？”
“谁付不起……”紫菱脱口反呛，却被姜凌凌拦住。
姜凌凌自己走上前，“并不是付不起，只是二姐姐医馆中的大夫不光医术不精，还狮子大开口。难怪馆中没有一个病患，生意惨淡，二姐姐不整顿医馆，裁撤刁滑的大夫，居然还有闲心在此喝茶？
即便二姐姐你背靠薛家，但不会打理店铺，只当个被人伺候，四肢不勤的米虫，迟早也会坐吃山空。”
令狐乎被气得差点翘起胡子，这医馆可是他的祖业，居然敢放话裁撤他！
瞥了眼姜施施，又开始不确定，之前薛家能供养着这间医馆，但这新主子可不一定……
姜施施轻啜一口茶，随即将茶盏轻轻放下，“眼下南星医馆确实生意不好，但既然四妹妹只是想看病，也并不是付不起钱。为何不去隔壁街的德仁医馆？”
“那间医馆规模更大，服务更好。四妹妹为何偏偏来我这个小小的南星医馆？莫不是因为德仁医馆价格更贵？”
“我，我是……”
即便姜凌凌嘴上伶俐，但她就是没钱，被姜施施戳中软肋，一时语塞。
姜施施浅浅一笑，面容温柔明净，宛若冬日屋檐下滑落的雪，“还有不劳四妹妹费心，我名下的商铺庄子数量众多，即便花八辈子也不会坐吃山空。”
姜凌凌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之前她去城西医馆看脸用了药，效果不甚明显，后来又被姜施施扇脸，面颊肿胀更厉害。她看过几个大夫都说症状太过严重，完全不留印子不可能。
姜施施那两巴掌不仅让她在府中丢尽脸面，更可能毁了容貌！
每每想到这，姜凌凌都恨不得与眼前一派浅笑淡然的姜施施同归于尽！
后来，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间南星医馆，大夫脾气古怪，虽然治疗方法和用药独辟蹊径，让人看不懂，但据说往往有意料不到的疗效。
起先，她看医馆这么小，生意如此冷清，觉得大夫开药也不会太贵，结果开口就是一百两。
若是别的高门世族家的庶出小姐，一百两也并不算贵，可她偏偏生在姜国公府，偏偏大房还在用钱之际。
一百两她根本拿不出来！
姜凌凌抿紧唇瓣，忍下怒气，瞥过医馆大堂。
南星医馆大堂没有像其他医馆那般摆着大排药柜，反而辟了大半的地方陈列着草药干和药酒，那些草药形状像蚯蚓像甲虫，扭曲古怪，闻所未闻，一罐罐药酒内也是各种奇怪动物的可怖头骨，粗又长的尾巴骨，一节节突出的脊椎……
刚踏进医馆时，她就被吓了一跳。
姜凌凌轻轻嗤笑：“二姐姐与其在这儿与我争辩，不如整顿整顿这稀奇古怪，刁钻吓人的医馆，免得顾客一进门就被吓跑了。”
“我自会处理，不劳四妹妹费心。但我没想到伯母昨日病危，至今未愈，四妹妹今日就有心思来看自己的脸。”
姜凌凌闻言有一瞬的心虚，前夜母亲出事，她是早上才知晓，后来兄长回来一趟，说母亲病势已经安稳，她也就放心下来。随后没有听大哥的话，一起去看望母亲，而是找借口有事出来看自己的脸。
姜施施不想告诉她许氏就在医馆内治疗，也不想再与她废话，站起身。
“送客。”
令狐乎和伙计早就摩拳擦掌，得到命令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姜凌凌主仆被狼狈赶到街上，格外引人注目。
姜凌凌怕继续丢人，也怕被人认出身份，拢紧了面纱，拉着紫菱快速离开。
姜施施扫了眼大堂中那些稀奇古怪吓人的草药和药酒，令狐乎忙不迭地冲过去挡在那些东西前面，双臂张开，像是护住小鸡仔的母鸡。
“小姐，我求求你，这些都是我爹和我一辈子攒下来的，千万不能动啊……”
“我也没说会动，你不要紧张。”姜施施指看他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指尖轻点桌面，脑中开始思索着。
果然如祖父所言，这间医馆是个麻烦。
南星医馆本是令狐乎父亲所开，他父亲在世时，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南星医馆在百姓中口碑极佳，很受爱戴，还时常有高官贵眷光顾，但传到令狐乎手中时，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令狐乎的医治手段常常出其不意，开的许多药方别的大夫也看不懂，加上他脾气差态度不好，时常和患者起争执，甚至几次闹上了官衙，撕扯得极为难看。
时间长了，南星医馆名声彻底臭了，眼见即将倒闭，令狐乎求上薛家——令狐乎父亲和外祖父自幼一起长大私交很好，还曾经救过外祖父一命。
外祖父干脆出面将医馆买下来，仍然让令狐乎管着，就当是照顾旧友亲属。
姜施施抬步迈过门槛，来到石阶下。看见伙计为了揽客，在大街上免费赠送冻疮膏，但路过的百姓都连连摆手不要，甚至躲远几步离医馆远点，仿佛是怕沾染上麻烦。
看来南星医馆的名声确实是臭得难以挽回了……
姜凌凌和侍女穿行在人群中，掩住面纱，脚步匆匆，却隐约听见有个动听女声在唤她。
“阿沅，阿沅……”
她转过头，看见德仁医馆门前立着一位明眸红唇的美人儿。
岚珠倚着门，亲切笑着，“凌儿你的脸怎么了？”
“难道还和姨母客气吗？来让姨母看看，帮你治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