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想说自己不是霍家遗子?”
金贵妃勾唇笑道,显然她已经无比确信自己的想法,不会再信元庭芳的任何辩解。
“当年,霍家谋逆案有诸多不可深究的疑点,但陛下深涉其中,一切真相便被掩盖,再无翻覆的可能。
李承宏自知身负异族血脉,登基绝无可能,却不甘心不死心,便动起了霍家谋逆案的心思。然后便发现了一个惊喜,一个足以要挟陛下的巨大污点。”
“霍家全族以命护疆保国,深受百姓爱戴,却因功高震主,被皇帝联手北狄陷害诛了九族。”
珐琅彩瓷烛台上灯火昏黄,金贵妃没有错过元庭芳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深痛。
“当年陛下和北狄王的来往书信被真缇公主带到了薛家。”
一盏香茶不知不觉间已经饮完,金贵妃轻轻把玩着手中掐丝珐琅海棠花茶盏。
“六皇子一直派人暗中跟踪你,每月你都会莫名消失半日,但他却查不出那半日你到底去了何处。我想,你应该是去看了那位被软禁在京郊行宫的表弟了吧。”
“元公子,我不信你当真不想为霍家雪冤雪耻。”
眼见金贵妃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扒得差不多,元庭芳索性也不再伪装。
“贵妃不妨直说,突然邀我进宫相见,又费口舌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元公子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金贵妃唇角笑意浅浅,伸出修长手指,将盛着酒液的掐丝珐琅海棠花茶盏推到元庭芳面前。
“元公子,我们合作吧,扶持我儿继位。”
元庭芳闻言却不由得笑起来,仿佛金贵妃说了什么可笑笑话般。
“贵妃,我扶持八皇子殿下多年,深得他信赖,如今他风头无量,已是储君位子板上钉钉的人选,我为何要舍弃八皇子,选择您和十皇子殿下呢?”
金贵妃被拒绝,并不恼,不疾不徐给自己斟了盏茶,举起掐丝珐琅海棠花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说起了另一件事,“当年霍家遭祸,昭贤皇后为了自保,请旨去慈恩寺带发修行,并断绝与宫中朝堂的一切往来,不见任何人。但三月后,昭贤皇后却忽然死在了慈恩寺。对外承是霍家出事,昭贤皇后痛失至亲,哀恸而亡。
但实际上昭贤皇后是被人毒死,暴毙寺中。”
金贵妃问元庭芳,“元公子,你觉得你的姑母是被谁毒死的?”
元庭芳轻轻一笑,反问,“贵妃娘娘觉得呢?”
金贵妃道:“昭贤皇后自知霍家倒台有内情,自身也危在旦夕。她曾于慈恩寺主持有大恩,住进慈恩寺后,又暗中派人将慈恩寺中的禅院围得如同铁桶般,能进出的人员,一应吃食器具,皆是经过层层查验,一丝疏漏都无。
她明明已经如此小心了,却还是防不住别人的黑手,便是因为这层密不透风的防护有一个谁都不会注意的缺口。”
“昭贤皇后在寺中静心修行,哪怕是陛下,她都能借口不见。但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与自小养在膝下的,视若亲子的养子,却不能不见,也不忍不见。
对于这两个儿子,昭贤皇后又哪里会有一丝戒心呢?”
金贵妃望着元庭芳,“时至如今,八皇子李承霁名义上还是昭贤皇后的嗣子。”
“元公子,你隐匿身份,一直隐藏在毒杀自己姑母的凶手身边,到底意欲何为呢?”
元庭芳修长如玉的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击桌面,“……所以贵妃认为我扶持八皇子殿下,是心怀不轨?”
“人心无法自证,这个道理元公子不会不明白,”金贵妃劝他道:“即便你心怀一片赤诚,假若未来某日,八皇子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难道不会对你生出疑心?”
元庭芳似乎不以为意,“说到底,霍家已经在上京彻底消失,无人在意,我也不想被父祖辈的恩仇牵绊。八皇子生性良善宽和,我也并非蠢人,我辅佐他,将来不会走到飞鸟尽,良弓藏的地步。”
金贵妃却扬起唇角,盯着元庭芳的双眸,似是能看透他般。
“元公子,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所说并非真心话。你的眼中分明藏有仇恨,有野心。至于八皇子……他是否表里如一,你扶持他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那时冒着前功尽弃,心血尽毁的危险,不如现在就另择明主。”
元庭芳是八皇子最厉害,最离不得的左膀右臂,金贵妃深知这一点,所以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将元庭芳拉入自己阵营,锦儿未来才有承继大统的希望。
元庭芳手指继续敲击桌案,眸中是思索之色,显然,对金贵妃递过来的橄榄枝并不是毫无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