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厢房门被打开,众人闻声望去,见章氏由青玉嬷嬷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
紧随其后走出一大群侍女嬷嬷,将披上了缠花软斗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姜沅沅团团护在中央,挡去路上的人和各种打量视线,径直护送出府。
谢如锦瞥见姜沅沅渐渐远去的身影,收回视线,随即主动迎上章氏。
却见姜家老夫人眼神略显阴沉地审视着自己。
她心中升起不安,“老,老夫人您为何这般看着我?”
章氏面上随即带上了如常笑意,“没什么,看谢小姐的模样,可是有什么话对老身说?”
谢如锦点点头,“正是。”
隐下了唇角一闪而逝的笑意,继续道:“刚刚府中下人来报,有人瞧见了搀扶三小姐过来的人……”
章氏眸光微微一暗,握着鸩首红木杖的手指缓缓攥紧。
“……是谁?”
谢如锦给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从人群中将那个瘦猴般的小厮带了出来。
四周围观的好事者还未散去,见状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小厮噗通一下跪下,对谢如锦和章氏先后叩头,最后低着头,说出口的话让四周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回禀大小姐,姜老夫人,小的刚刚亲眼搀扶三小姐走过来的人,是那位跟在姜二小姐身边的侍女,叫什么竹的。
但小的当时也并没有想太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着叩起了头,“小的实在无能,还请大小姐,姜老夫人恕罪。”
谢如锦问章氏,“姜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有没有叫什么竹的?”
鹿竹。
难道真是阿施派人将阿沅带过来的……!?
章氏眼中浮出犹疑之色,眸光瞥向谢如锦。
谢如锦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章氏会怀疑自己。
立时变了脸色,一脸正色,恨不得指天发誓般,“这小厮是主动上报的,背后并无任何人指使,这点我敢保证。”
四周好事者也七嘴八舌,议论纷纭,人群仿佛沸腾起来
“……难道是姜二小姐陷害了她妹妹?”
“确实极有可能,上京城中谁人不知,姜国公府姐妹失和,几乎成了仇人。不过是姜三小姐有错在先,行为过分,伤了姐妹情分。”
“可即便姐妹感情不睦,也不至于使出这种龌龊下作手段……这不是将妹妹往死路上逼吗?”
……
谢如锦看着章氏眼中疑色逐渐散去,心中略有几分得意,当初她只不过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预先留了一手安排了个和鹿竹相貌相似地侍女前去。
刚刚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主意,顺手栽赃姜施施。
谢如锦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这下不光将自己从中干净摘出来,还将嫌疑引到姜施施身上,将姜老夫人和姜沅沅的怒火也引到她身上。
“锦儿!”
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唤声。
谢如锦身子登时一僵,仿佛被那道低磁声音冻住了似的。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见穿过层层人群,从游廊渐渐走近的谢宴之。
他的眼神异常的冷,仿若严寒时节的冰霜,落在她身上毫无温度,甚至能激起她的一层鸡皮疙瘩。
谢如锦莫名开始心慌起来,“哥……哥哥,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她话音还未落,耳畔就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四周空气仿佛静止了,谁都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面颊上的痛意火辣火辣的,仿佛伤口上撒了层盐,但这么剧烈的痛感,谢如锦却怔愣着隔了段时间,才慢慢感觉到。
她险些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从小到大,哥哥都是最疼自己的。
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都是最为宽厚忍让的兄长,对她几乎是无限的包容体贴。
毕竟,她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也是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水光在眼眶里直打转,唇瓣轻轻颤抖着,几乎快要无法控制情绪。
谢如锦抬眸望着谢宴之,眼底藏着万分的委屈与不甘,带着哭腔哽咽道。
“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谢宴之头一次动手打了自己的亲妹妹,动作却无一丝犹豫,面上也没一丝歉疚软和之色。
眸中冷冰冰的失望,令此时的谢如锦愈发不安。
谢宴之漠然唤了声,“出来。”
一个青色身影从人群中站出来。
谢如锦一看清她的长相,瞳孔瞬时骤缩。
这青衣侍女容貌和身形都和鹿竹有七八分相像,正是她之前派出去将姜施施送到李齐瑞床榻上的。
那侍女眼角通红,面上也挂着泪痕,她偷偷抬眸望了眼谢如锦,便又垂下头来,低声老实交代。
“是奴婢将姜家三小姐带到这里来的,但奴婢原本想带的是姜家二小姐,只是不知为何那厢房里躺着的人是姜家三小姐,奴婢才带错了人。”
谢宴之望着谢如锦,仿佛铁石心肠般继续追问侍女,“那是谁吩咐你做的?”
谢如锦瞳孔开始颤动起来。
她简直难以置信,哥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事情真相揭开。
一分一毫的脸面都不给她留。
此时此刻,比起即将到来的名声受损,谢宴之近乎绝情的态度,才更让她绝望心思。
仿佛一脚踩滑,登时失重摔下万丈悬崖。
粉身碎骨,连一点渣都不剩下。
青衣侍女小心翼翼道:“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此话一说出口,仿佛热油滴进水中,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谢如锦眸中含泪,眸光不住地颤动,叫出口的声音仿佛都要碎掉了。
“哥哥……”
但谢宴之却没有分毫心软,眸中的温度仿佛可以冰冻人心,稍一抬手,另一个妇人从人群中低头走出来。
“齐嬷嬷,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