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乎亲自将姜施施迎入后堂,又吩咐小伙计送上香茶。
“这玉容茶有美白养颜之效果含有白芨,茯苓,白芷和白蒺藜,是我亲自研制出的方子,没有这个价格绝对不卖。”
令狐乎比出五根手指。
姜施施也听说过玉容茶,这茶在上京各个公侯贵妇中正风靡,打出令狐乎的招牌,价格卖得也极贵。
轻饮一口,正欲启唇说话,余光却瞥见门口闪过一道小小的红色影子。
令狐乎注意到姜施施的视线,来到门口,笑呵呵将那小小人儿逮住,抱进屋中。
“小喜儿,还认得小姐吗?”
小喜儿双手环抱着令狐乎的脖子,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坐于木椅上的姜施施,半晌后,点了点脑袋。
口中咿呀说了一句话,姜施施听不懂,但令狐乎听明白了。
“小喜儿喜欢救过自己的漂亮姐姐。”
“小喜儿耳朵能听见,也能说话了?”站在姜施施一旁的鹿竹见状,面上露出几分喜意。
“小喜儿天生聋哑,但经过令狐大夫的妙手回春,病症好转了许多,如今也能听清声音,话也能囫囵说上几句了。”
说话的不是令狐乎,而是站在门口的一个女子,女子梳着一丝不苟的妇人发髻,发髻间簪插着几根素银钗子,身上穿着绛紫夹袄长裙,外罩一件灰褐色直领对襟褙子。
发丝乌黑油亮,面容年轻姣好,衣饰穿着十分干净齐整,却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气。
姜施施的眸光落在门口女子身上时,却不由得多停顿了几瞬。
这女子的面容和薛小怜……居然有几分相像。
元庭芳给她的线索很是模糊,只说在南星医馆,可南星医馆与薛小怜能有什么关联?
起先她如何都想不通。可元庭芳给她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
但眼下一看见这女子,姜施施心中便渐渐有了个定数。
这女子与薛小怜容貌相似,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就在姜施施怔愣间,女子已经先向她屈膝,颇为郑重行了礼,“多谢姜二小姐救了小喜儿,妾身不胜感激。”
不论衣着,只说仪态,就堪比世家闺秀,一举一动,十分规矩得体。
姜施施问她,“请问夫人您是?”
女子态度恭敬谦和,但面上却无甚笑纹,显得有几分古板,“妾身夫家姓卫,小喜儿的早逝亲娘是妾身的亲姐姐。”
“原来卫夫人是小喜儿的二姨。我当时也只是随手帮扶一把,小喜儿生的如此可爱,若不是我也会有旁人出手,卫夫人不必太过客气。”
卫夫人却执意道:“二小姐的随手一帮,就救了小喜儿一命,二小姐身份高贵,妾身没有能帮得上您的,但来世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恩人。”
姜施施闻言,缓缓笑道:“卫夫人过谦了,但眼下……我确实有件事想让卫夫人帮我找一找。”
站在一旁侍候的鹿竹闻言,微微瞪圆眼睛。
且不论,卫夫人看起来家境普通,也无什么过人之处,瞧着帮不上小姐什么,就说她们小姐与卫夫人头一次见面,居然就直接了当开口请卫夫人帮忙。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卫夫人也有些意外,但随即毫不犹豫应了下来,“若是妾身能办到,甘愿为二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姜施施给令狐乎递了个眼神。
令狐乎立即会意,让后堂内的伙计都去库房查药材,自己也离开了后堂。
鹿竹和苏荷来到门前,看守着不让外人随意接近。
“卫夫人,请坐。”姜施施轻声道。
卫夫人来到姜施施身侧的玫瑰椅坐下,坐姿也甚是规矩,“二小姐若有事,尽管吩咐。”
姜施施语气和缓,轻轻笑道:“卫夫人,吩咐谈不上,但我眼下有个人想拜托夫人为我找一找。”
“那人姓甚名谁?”卫夫人问,
“那人是我的表妹,姓薛名小怜,今年一十七岁,去岁嫁与一名为苏明翰的富商,前不久忽然找不见了,但人应该尚在上京城中……”
卫夫人闻言,正要应承下来,准备为姜施施好生留心,却在听见姜施施下一句话时,面色忽然僵住。
“说来也巧,我这位薛表妹与夫人生的有五六分相似。”
“二小姐的……表妹,长的与我有几分相像?”
姜施施注意到卫夫人的异常,颔首道:“不假,眉眼口鼻处皆有几分相像。”
一直态度淡然的卫夫人忽地紧张起来,袖中修长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搓动,又垂下眼睫,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姜施施很有耐心地等候,举起茶盏,慢慢地饮用玉容香茶。
半晌后,卫夫人似乎终于思索完,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却在开口之时,仍旧有几分紧张不自在,连话都说不甚连贯。
“不瞒二小姐……虽然尚不确定,但我应该知晓薛小姐的下落线索。”
……
南星医馆内开始有病患入馆看病,并且越来越多,没多久又排起漫长的队伍。
姜施施带着苏荷鹿竹她们走出医馆,来到石阶下,苏荷上前,准备扶姜施施上香檀马车时,姜施施却忽地停住脚步,望向了不远处。
那儿停着一辆轩敞华丽的马车,是庞家的那辆。
姜施施一眼认出,转身走过去。
马车内传来庞孟兰的闲散慵然声音,“薛家人马上就要被处斩了,姜二小姐却还有闲心到处乱晃?”
“薛家人被处斩?”姜施施闻言,纤细光滑手指立即攥紧,忙问道,“庞大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车内,庞孟兰的声音带着几分看好戏似的戏谑笑意,“有陛下亲旨,黑斑疫的那些证据都已经搜集全了,马上大理寺和顺天府联合审案,届时牢里的那些薛家人哪一个能逃得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联合审案……”姜施施轻轻喃喃。
庞孟兰撩开车帘,坐在车上居高临下,望着神不思属的姜施施,浅浅勾唇道:“上京城上千百姓白白枉死,要他们的性命来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姜施施的手指指节被攥得发白,脸色也跟着渐渐发白。
“小姐,您怎么了……”赶过来的苏荷搀住姜施施,担心地问,“怎么手心这么凉?”
庞孟兰瞧着姜施施,瞧着她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蛋露出少见的慌张忧心之色,心脏居然不由自主地加快。
眸中露出兴奋之色,同时心底涌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期待感,期待姜施施露出更加伤心,更加绝望,更加崩溃的神色……
若是薛家全府被抄斩的那日,姜施施不知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他仅仅幻想着那般场景,面颊就激动得隐隐泛红。
姜施施注意到他的异常视线,抬起眸子紧紧望着他,眼周隐隐发红,眸底的恨意几乎再也无法遮掩。
庞孟兰顿时更为兴奋。
黑斑疫是他走队时不小心带入上京,又栽赃给薛家的,薛家此时的处境全都是拜他所赐。
姜施施恨他入骨,可是那又如何……
事到如今,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已被摧毁,分毫不剩,薛家回天乏力,大罗神仙降世都救不回来。
薛家就是砧板上的肉,若是剁上一刀,能让姜施施更伤心绝望一点,就能让自己更高兴一点的话……
他不介意将薛家躲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