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之人皆是心惊肉跳,猝不及防被这一幕吓到,青玉嬷嬷下意识拦在章氏身前。
望着刀刃底下,桌案上出现的巨大裂缝,紧张得冷汗直冒。
“你儿子欠了我们赌坊钱,我们来此就是讨债!!”
章氏勉强平复了下心跳,“欠……多少钱?”
“不多不少,取个整,利索地给我们四万两,我们就走人。”那大汉双臂环胸,靠向椅背,不甚耐烦道。
“多少?”章氏一时难以置信。
另一个大汉仔细给她重复,“整整四万两,今日必须结清,否则今日你儿子的右臂就留下来吧。”
章氏险些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原本她每日都心心念念,想着绍儿能早日回来。
但此时此刻,她甚至恨不得这个孽子永远都别回来!
居然在外面染上了赌瘾!
还欠下了四万两!
整整四万两!!!
如今国公府哪里还有那么多银钱??
即便是有,若是全给了,国公府本就不丰厚的家底一下子便被彻底掏空。
国公府哪里还有现钱维持运作,一大家子的日常饮食出行,数百下人奴仆的月银赏钱从哪里去寻?偌大府邸岂不是马上就要瘫痪了?!
“不行!”
章氏想都不想,断然拒绝。
那大汉闻言也不废话,站起身来,伸出肌肉遒劲的手臂,毫不费力得将那环首大刀从桌案缝隙中抽出来,然后手臂一挥。
刚好悬在姜定绍右臂前,锋利刀刃割破了外面的衣衫,只差一点就能擦破皮肤。
姜定绍脸色顿时吓得苍白如纸,浑身战战兢兢,可怜兮兮向章氏求助。
“母亲……母亲,求求您,救救……救救儿子。”
大汉横了眼章氏,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断了咱们国公爷一只臂膀!”
话音未落,手臂一挥,刀刃带风,直直砍落下来!
毫不手软!
“住手!!”
最后一刻,章氏险些破音的声音响起。
她望着那可切金断玉的锋利刀刃,嘴唇吓得微微颤动。
闭了闭眼,心神颤颤道。
“好,给……我给便是。”
-
那两个大汉领着一群练家子大踏步,手中耍着环首刀,耀武扬威似地走了。
姜定绍大口喘气,宛若一滩烂泥瘫坐在圈椅上,椅子下面淅淅沥沥流出黄色液体。
正厅内顿时泛出一股难闻至极的腥臭味。
章氏抚着胸口,忍着心口割肉般的疼意,望着姜定绍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么儿子……
厅内的味道实在不好,章氏抬手扶住青玉嬷嬷的胳膊,随后自圈椅上起身,脚步蹒跚地慢慢走回宁安堂。
……
青玉嬷嬷为章氏端上一灵芝纹青瓷茶盏,里头装盛着的是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
她面露忧色,“老夫人,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出了这笔四万两现银,他们国公府的家底就算是被掏了个干干净净。
可偌大国公府养着数百口人,即便维持一日,便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章氏饮下热茶,才慢慢缓过了心口的那股怒气,“……总归人没事,钱没了还能再想想办法。”
“过段日子,底下的商铺田庄的钱便能收上来,眼下先从库房中挑拣些陈年物件出去典当吧……”
章氏只是嘴上说着,便觉得很是难堪。
在上京城中,典当府中物件还钱是只有破落户儿才能做出的事。
眼下,姜国公府和破落户儿只差一步之遥了,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当初她嫁到国公府,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青玉嬷嬷也知确实是没办法了,点了点头,“是,老夫人,奴婢稍后就去准备。”
章氏还不忘叮嘱,“记得避开其他人……莫要让人发觉。”
没一会儿,守门侍女从门外进来,对章氏欠身福礼,“老夫人,二小姐求见。”
章氏略觉讶异,近一年姜施施几乎从未主动来过宁安堂,今日究竟是为何主动登门?
掩下心绪,“让人进来吧。”
姜施施素手轻提裙摆,裙摆在半空荡过弧度仿若花瓣,她来到章氏身前几步之远处。
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孙女见过祖母,祖母万福。”
自从春日宫宴后,章氏无论心中是何想法,面上待姜施施总是比从前和蔼许多的,此时她面上仍旧带着浅浅笑意,“起来吧,过来与祖母一起饮茶,这雨前龙井是府中新采购的,滋味清甘很是不错。”
虽然表面摆着亲善模样,但章氏心底却有些发虚。
平北侯府发生的那些事,她至今也不确定姜施施有无觉察异样。
今日姜施施忽然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施施也并未拒绝,来到锦榻前,与章氏隔着一道黑檀木雕云矮桌,一同慢慢饮茶。
与章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哪怕饮了两盏茶后,也分毫没有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来意。
耐心极佳。
但章氏耐性却没有她这般好。
一颗心始终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就在姜施施饮完了第二盏茶,张口欲仍侍女再添第三盏的时候,章氏终于忍耐不住。
紧紧绷着的皮终于露出了一道裂缝。
“阿施,你今日来宁安堂,除了陪祖母饮茶叙话,就没别的事情了吗?”
姜施施望着章氏,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原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来喝喝茶,但祖母这么一说,孙女倒是想起一件过了许久的事。”
“何事?”
“不知祖母是否还记得,当初祖母亲口许诺会为苏荷添妆,苏荷如今已定下了婚事,三个月后便是大婚吉日,所以我想来替她来看看……时隔近半年,祖母的嫁妆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