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萎靡不振的曹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到底是什么事情？丹妍你快点说，别再磨磨蹭蹭的了。”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修复与曹岩的关系。

　　但她先前所作的事将这段关系毁坏太深，几乎支离破碎，现在曹岩只是顾忌面子才给她留了几分体面，短时间压根想不到什么能修补的法子。

　　若是能帮助曹岩抓住他最想抓住的潜藏内奸……那可不就能修复了吗？

　　曹老夫人的神情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猫儿终于捉住了个大老鼠。

　　简直有几分迫不及待。

　　江丹妍心中暗笑了一声，面上却还是方才那般犹豫神情，遣开四周的下人侍女，然后垂下头来，轻声对曹老夫人交代。

　　曹老夫人的眼眸眸光越发亮起来。

　　-

　　“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见面？”

　　雪势渐小，小杏撑着竹青色油纸伞，左右探看，很是疑惑不解。

　　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巷位于曹宅后花园和隔壁大宅中间，少有人来。

　　地面看似铺着一层厚厚的雪，但一脚踩下去，稍有不慎就会踩穿表面雪层，瞬间踩进水坑，踩得满鞋都浸满脏污泥水，大冷天的冰寒刺骨。

　　姜施施站在竹青色油纸伞下，静静等候着，袖中还握着那张短笺——一个时辰前，有个小厮来到喜林院，说有人交给她的。

　　短笺只有短短几句话，邀请她在未时三刻在曹宅某个隐蔽地方见面，最后的落名是魏衡。

　　即便撇开魏衡对她的心思，她与魏衡也是孤男寡女，不宜私底下见面。

　　她本想拒绝。

　　但随即却瞥见短笺上出现的一个名字，她的心瞬间高高悬起来。

　　最终，她还是选择前来赴约。

　　只不过她又派人传消息给魏衡，将见面地点临时改在后花园这条小巷中。

　　时间一分一刻慢慢流逝，姜施施的袖中手指慢慢紧攥起来，脑中各种思绪纷飞，比外面大雪还交织错杂。

　　那张短笺也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安姑娘！”

　　魏衡的健朗声音忽然在小巷另一头响起。

　　他快步朝姜施施走过来，眼笑眉飞，唇角扬起两个极淡的酒窝，即便在这样的纷繁大雪中，也是一如往日的爽朗阳光。

　　他的语气有一份甜丝丝的，“安姑娘，这还是你头一次找我？”

　　但当他看清姜施施面上神色时，眸光却是一愣。

　　“安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姜施施微微昂头注视着魏衡，眸光与以往截然不同，带着几分冷漠的，陌生的审视。

　　“……你怎么会知晓盛鹏这个人？”

　　“什么盛鹏？”

　　魏衡眉心微皱，眼中流露出疑惑，“我并不认识叫盛鹏的人，安姑娘你怎么会这么问？”

　　姜施施仔细审视观察他的神情，从中看不出任何伪装与异样，依照她对魏衡的了解，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脑中的无数猜测与思绪瞬间缠绕得更乱了。

　　“今日你有点奇怪。”

　　魏衡垂下头，轻轻嘀咕了一句，解开外面的淡蓝色夹袄袍子，抬手伸进去从腰带中掏了掏，一边问姜施施。

　　“你怎么好端端的想看曹府的针囊采购账簿，这个东西就值那点钱，又没什么油水，账簿在夫人那儿也有一份，你想看可以去找夫人的。”

　　“嘿嘿，但我还是给你带来了，不过必须快点看，这个毕竟是府中账簿，若是被老爷发现了，我免不得吃一顿挂落。”

　　话音一落，便从腰带中抽出一册账本，递给姜施施。

　　姜施施望着眼前的账簿，眸中有讶异之色，“账簿？我不曾……”

　　她的声音随即顿住，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被盛鹏这个名字引来，约与魏衡在此见面。

　　魏衡也因为要送她账簿，前来赴约。

　　可眼下，魏衡并不认识盛鹏，她也不曾索要过账簿。

　　万千凌乱混杂的思绪中，她终于抓住了一点头绪。

　　……

　　大雪仿若杨絮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小巷一墙之隔的后花园中，假山群嶙峋错落，高耸矗立在花园中。

　　而假山不起眼的缝隙中却藏着一双暗中窥视的眼睛。

　　“姑母，现在……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江丹妍低声对曹老夫人道。

　　曹老夫人一时却没有回话，还在睁大眼睛，望着不远处小巷中的那两人——

　　小杏站在巷道口把风，防止旁人靠近。

　　魏衡和姜施施两人神态鬼鬼祟祟，举止也神秘兮兮的，随即魏衡从掏出一册账簿，当面交给姜施施。

　　接下来的，她都不用继续看了。

　　曹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下双眸的干涩，随即直起身子，“居然真的是她……”

　　言语之间颇有愤愤，“这个贱丫头居然还真是间谍，亏我们曹家对她掏心掏肺，像供祖宗似的供着她，那些衣裳吃食还不如都丢去喂狗，狗还能看家护院，她就只能联合外人坑害曹家！”

　　“可是姑母，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这段时日为着内间泄露机密的事，老爷殚精竭虑，连腰身都瘦了两圈了……”

　　江丹妍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缺少主心骨的神态。

　　曹老夫人微微勾起唇角，“怎么办……？家中有贼，自然是要抓贼啊！”

　　她原本浑浊的眼睛中聚起了点点希望之光，仿佛已经看见了安雁被人赃俱获抓住，曹岩重新对她心存感恩，百依百顺孝敬她的场景。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等江丹妍前来搀扶，曹老夫人便面带愉悦笑意，脚步松快地走出假山群，等候在假山外面的侍女，见曹老夫人出来，便走上去搀扶伺候她回寿安院。

　　江丹妍带着贴身侍女，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曹老夫人身后。

　　“这种小局还要小姐亲自来布置，小姐操心忙活这么多事，也是辛苦了。”

　　侍女探头凑近，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江丹妍却也是没办法的样子。

　　“若是张嬷嬷还在的话，这种事情交给她去办就行了。但她已经被曹岩下令处置了，也就只有我能去办……

　　但我付出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将盛鹏救出来，只要主子的计划能顺利推进下去，就都是值得的。”

　　-

　　“安姑娘，你怎么了？哪儿是有什么东西吗？”魏衡望着姜施施，挠了挠头不解问道。

　　又顺着姜施施的视线，转过头往墙头另一侧望去，只能瞧见曹宅后花园那些堆叠错落的假山石块。

　　只是，他望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