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容貌普通,但眉眼弯弯,笑得和善,一见不由得心生几分亲近之感。
只是这笑脸常年挂在脸上,时间久了,有时看着就像是一幅面具。
此时,她望着姜施施,面上的笑却大不相同。
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连周遭的其他贵人都暂时忽略了。
围观的人有几分诧异,但也并未去深想。
万襄故意大声说道:“司掌柜,这位姜家二小姐拿不出订雅间的钱,要用个白玉冠抵押,但我记得画心茶楼从没有这样的规矩。”
“从前没这样的规矩,那今后就有了。”司画笑眯眯道。
“什么!?”万襄反应很大,声量忍不住拔高了几个度,等到反应过来,才抬袖掩唇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又抬起头来面上含笑对司画道。
“司掌柜,您这话什么意思?”
司画仍旧笑吟吟,看着很是和气的样子,“万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在画心茶楼,姜二小姐想用银子订雅间,就用银子订,想用物件抵押就能用物件抵押,哪怕她不高兴了,一分钱不出,茶楼也会用最高的规格招待她。”
万襄本想让姜施施再出一次丑,让所有人都看看姜施施的虚荣虚伪模样,却没想到司掌柜实打实给姜施施撑腰,面上的笑都有几分挂不住。
“司掌柜,您为……为何这般袒护对姜二小姐?”
司画望着万襄,眼眸弯弯笑道:“在画心茶楼,姜二小姐想怎样就能怎样。哪怕她想撤了我这个掌柜,想将这座茶楼整个打包卖了,一切都随她的意。”
“毕竟……她才是画心茶楼的真正主子。”
司画声量不高不低,却颇有些掷地有声,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万襄闻言,脸色霎时间就垮了下来,唇角连一丝笑纹都牵不出来了。
姜施施居然是画心茶楼的真正主子!?
那她刚刚说姜施施出不起订雅间的钱,为了强撑体面,用物件来抵押……岂不是在人前闹出的一场笑话?!
本想当众羞辱姜施施,到头来却是自取其辱??
司画对姜施施微微弯了弯腰,道:“近日我偶感风寒,去南星医馆拿了点药吃,这才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回来。”
“没事,你的身子要紧。”姜施施并不计较这点。
“南星医馆的令狐掌柜正巧和我说起,想让您有时间去医馆看看。当时若不是由您亲自接管了,南星医馆也不会有如今的情形,令狐掌柜也一直顾念着您的恩情呢。还有朱雀大街珍宝阁的冯掌柜,薛记成衣铺子李掌柜,醉仙楼的刘掌柜他们也都念着小姐您呢、,您若是有时间,不妨抽空亲自去看看……”
司画为姜施施撑腰的态度摆得很是明显,而她话中含义,旁人也能听得懂。
南星医馆的名头如今在上京如雷贯耳,每日医馆前头都会排起漫长的队伍,若想进馆看病,少不得还要提前一两日去排。
令狐乎的名头也在京中打响了,虽然不修边幅,人也古怪,但医术是绝对无可置疑的。无论是朝中高官,还是深宅妇人都知晓,若有疑难杂症,不妨去南星医馆看一看,说不定便有意料不到的效果。
而令狐乎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有时这些达官显贵捧上大把金银珠宝送上来,他还将架子摆得高高的,不一定乐意去看。
而朱雀大街更是上京的最繁华之地,一寸土一寸金,能开在朱雀大街边上,生意兴隆的商铺,哪一个不是背景强大,底蕴深厚?
而司画口中的铺子各个都是远近有名,顾客络绎不绝,许多人眼馋心热,能日进斗金的商铺。
在场诸人既心生诧异,又不由得羡慕。
寻常官宦人家名下诸多铺子中,能出一两个这样的商铺,就绰绰有余,面上有光了,而姜施施……单单司画随口说的,名下就有这么多能日进斗金,令人眼热的极佳铺子。由此便能大致推算姜施施名下产业……
姜施施不过是薛家的外孙女,一个还未出阁的高门女儿……
许多人这才头一次意识到薛家,这个曾经的大晋首富的财力究竟有多么庞大恐怖,哪怕如今落没了,能给儿女孙辈留下的财产也是八辈子锦衣玉食挥霍都花费不完的金山银山。
一人的财力堪比上京一府。
在场围观的人中,有的全府所有产业身家加起来,都抵不过姜施施一人。
就比如刚刚放话不愿娶姜施施,担心将来会多两个打秋风亲戚的宽脸公子。
不过是光禄寺五品少卿的儿子,自视清高,沾沾自喜,但全身上下,一身精挑细选的行头都抵不上姜施施头上一根海棠珍珠步摇。
此时他被身边的人不住的打趣调笑,面上通红一片,羞惭得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万襄注意到四周人投过来的视线,也是又羞又怒,只觉得这茶楼半刻都也待不下去了。
羞的是折腾半天,不仅没能羞辱姜施施,反而让自己成为了笑话。
怒的是明明都是家里出事。姜施施名下却仍有那么多日进斗金的值钱铺子,挥霍十辈子都花不完,而她的日子却宛若跌进地狱,就连来吃顿茶,都要厚颜蹭金小妹的雅间包厢。
为何命道如此不公……
金小妹本来还不愿意死心,还想再纠缠元庭芳,可是却看不下去元庭芳与姜施施有意无意的亲昵,情愫暗流涌动的眼神……
再也忍受不了,心痛如刀绞。
恨恨一跺脚,转身离开,万襄也忍着心中不甘,跟着离开,身后还尾随着大批跟过来伺候的侍女嬷嬷们。
司画吩咐小跑堂将剩下那间雅间好生打扫,亲自搀扶姜施施,送她过去。
元庭芳看见姜施施脚踝受了伤,不放心地陪她过去……
廊间围观的人尚未完全退去,或留在原地,或坐在雅间中,目送着他们一行人进了最里面的雅间。
此时,无人注意到其中一个窗牖半敞的雅间。
清清淡淡的茶香,混杂着茶点的甜香,从窗牖缝隙中缓缓流散出来。
“这位姜二小姐倒也算是牙尖嘴利……”
声音低沉有力,饱含男性气息。
侍候在男人身后的随侍,犹豫了下道:,“薛小姐这两日孕吐得比较厉害,吃不好也睡不好,一天三次地想回薛家去看牢里的父母和外祖父,还想见这位姜二小姐……”
又试探着轻声问道:“殿下,薛小姐眼下怀着身子,自然不便去牢里,免得动了胎气影响皇嗣,但是姜二小姐……是不是能让薛小姐见一见,也算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