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她,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
她需要除了爱他以外,能支撑她更好活下去的精神信仰。
她爱上了那种居无定所的流浪,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的日出日落,是她下半生的追求。
走的路多了,看的人多了,也开始看淡很多事。
她骨子里的自卑与懦弱,被旅途洗涤,短浅的目光,被书本填充。她觉得还是不够,还是不够能与他们齐肩,她需要更加强大。
这一路上,她给很多老外当起了翻译,她能从容地和世界各地的反侃侃而谈,能告诉他们这华夏大地的千年底蕴。
她好像活成了他向往的样子。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满足。他被一个庞大的资本所绑架,注定无法如她一般肆意流浪。走过他没走的路,看过他没看过的风景,许有一日,他们能坐在一起,说上几句话。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累了,开一家客栈,也很不错,她也需要偶尔停下来,休息休息,让旅途的人们,找一个栖息地。
只是没想到,那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她本来以为,这一切都会这么平淡下去, 他们会永远幸福,孩子会平安长大。
…………
她收到他遇难的消息,已经是一月之后的事了。
当年的交通信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她躲在一处苗寨中,久未出寨,等她到了火车站,看到车站门口的报刊处上他的名字……
才知道……
他没了。
她已过而立之年,在这条路上,见过人世许多离别。
但,没有想到,那年漫天萍婆花碎下的他的背影,竟然是此生的最后一眼。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
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没有任何预兆,眼泪就往下落。
她只是发了会儿呆,车站里的人们,便都围了上来。
“姑娘,你还好吗?”
“姑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车站旁边有医院……”
“是啊姑娘,需要帮忙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车站的地板上,紧紧地抓着报纸在流冷眼泪。
这几声询问,像是提醒了她,这是人间,不是地狱。
她开始嚎啕大哭,好不顾忌。
所有人都浸染上了她的悲伤,即使没有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拉着她母亲的手道:“妈妈,那个阿姨看起来好可怜,她是不是找不见她的妈妈了?”
她人生的光,消失了。
心脏一阵急剧收缩,人在大悲大恸之下,是真的会失去意识。
电视剧,并不完全在骗人。
火车站的民警都为了过来,驱散人群,并且把我带离开了人群中。
她坐在民警接待室中,目光无神的看着这周遭的一切。
“姑娘,您……喝杯水?”民警小哥很温柔道。
她摇摇头,只是完全不受控制不止地眼落,等她找回意识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他。求求你们,带我去见他。”
民警先生一脸迷惑,完全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她感觉自己要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止不住地急速跳动颤抖,她甚至都不敢动,怕牵身体的力气后,又会倒过去。她想,自己也这样消失算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只有他。她甚至还没有亲口对他说过一句,先生,我是那么爱你,爱了很多很多年。
她一直以为自己别无所求,一直以为自己不期望得到那个人的同情和慰藉,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
为了那个有朝一日,为了他也许能够注目看她一眼,为了他也会对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可是为什么,这个有朝一日,竟然成了永无来日?
如果定义卓锦的人生,那么,只有两个字,宋枫。
她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和他说过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写给她的信,她都不敢问他的好。
她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民警先生的五官都紧张地皱在了一起。
“姑娘……你别哭啊,有事慢慢说……”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报纸,从看到他的死讯一直到现在,她甚至都没有完整的看过整篇报道。
她颤抖着手,流着泪,颤颤巍巍地攥着报纸,用尽所有气力,拿起那张差点要了她的命的报纸。
一月前,万世集团股东兼创始人之一的宋枫先生,赴美同MJ谈融资时,遇到美国街头黑帮枪击案,意外逝世。宋枫先生的葬礼已落幕数周,万世各位企业家,纷纷表示遗憾与悲痛。万世集团创始人之一,CEO綦新巍先生,多次在公开场合悲痛落泪。本刊获悉最新消息,据美国警方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宋枫先生并未与任何美国当地势力结仇,不幸遇上了德州黑帮火拼,意外遇难。经过中美多次调查协商,最终,将此案定性为,意外死亡。
只是短短一段话,却用了报纸上最显眼的版面,最大的字号。
她哭得不能自已。
民警同志看着她盯着报纸直哭,试探性地问道:“姑娘,这位意外遇难的企业家,可是你家的什么人?”
她疼得直抽搐,没有办法发出丝毫声音。
“好好好,你先别哭,咱有事慢慢说。”他不敢再同她说更多了。
她手中的这份报纸,是今天的,那么在这一个月,对于他的死讯,一定有不间断的报道。
她忍着撕碎报纸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民警:“同志,您…您能不能……”她完全没法说话,滔天的悲恸让她只能本能的哭。
这是完全不受主观控制的。
“姑娘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娶来,可消停一会儿吧,再这么哭下去,身子都得哭伤了呀。”
“我……,我要,我要报纸……”半天,她才说出这么句话。
“报纸?你手上不是有报纸呢嘛……”
她哭得越发绝望,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才能缓解情绪。
情绪崩溃时,人会糊涂,甚至会不由自主的胡言乱语:“我要宋枫,我要见他……”
“啊?”民警同志愣了。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
她醒来之后,坐在她身边的,是赵士程。
她见到来人,情绪越发激动。
想见的人这辈子都再也无法见面,不想见的人,却像令人作呕的蚊虫一般,如何也驱赶不走。
这些年来,赵士程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对她的觊觎。
和他完全不同,赵士程,满眼猥琐又下流低贱,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管她走到哪里,他总是有办法找到她。
虽然这些年,他从未对她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她的求学生涯里,他从未间断的打扰她的生活。
总是美其名曰的以“追求”的名义,觊觎着她的身子。为了满足他得不到的变态占有欲,他甚至放弃了身边的所有莺莺燕燕。
赵士程知晓她满心满意都是那个人,竟然幼稚的一气之下,与万世断了所有合作,甚至和万世恶性竞争。
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本来好好的俩家商业合作伙伴,会互相厮杀道如此地步,但她知道,就是因为赵士程这个变态,幼稚可笑,无脑卑鄙!
这个人不可谓是不疯。
“哟,你的宋枫死了,你可是要去殉情?”他幸灾乐祸道。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翻身起来打他耳光,狠狠地把刀刺进他身体里。
可是现在,她没有力气,她只会哭。
好像除了哭,她什么都不会了……
赵士程反倒慌了。
“锦娘……”
四十岁的人,像个孩子似的,无措的看着她。
他这些年,一直也没结婚。
她单着,他也单着,好像就是为了赌那一口气,他这一生在风月场如鱼得水,没吃过她这样的亏,他把她当成了一个一定要捕获的猎物,为了她这最难打的猎物,他放弃了整座森林的猎物。
她还是哭。
赵士程眼圈红了:“他死了倒好了!人家有老婆的时候,你还贱兮兮的对人念念不忘,现在人死了,你想都没得想了,我要是你,就赶紧上了我的床,我这么有钱的下家,还养活不了你?到时候天南地北,哪儿不能去?”
她气极,咬牙切齿,疯了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恶狠狠地捏住他的脖子,咬着他那张恶毒的脸,恨不得把他脸上的肉都咬下来,不,就这样咬死他,才解恨。
赵士程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咬着,甚至还怕她摔了,小心地搂着她的腰。
她一边咬着,一边嚎啕大哭。
他默默忍着,紧紧抱着她。
原来自赵士程知道宋枫死讯的时候,就一直担心着她,民警知道消息后,立马就通知他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默默地把她的紧急联系人变成了他。她的旅途很长,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他不放心。
知道她得知消息,他就插队坐上了飞往贵阳的飞机。
也就是那时起,天久集团赵总,左脸上有一道浅浅暧昧的齿痕疤,坊间对此有诸多猜测,但从来没有人知道,那道齿痕,究竟是哪位泼辣美艳的姑娘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