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咕噜噜～～～～～”

　　午饭和晚饭只能吃病号餐的尹瀚，清汤寡水的，刚入下半夜，这肚子就叫得跟唱演唱会似的。吵得隔壁床的韩申沥也没心思睡觉。

　　“咳，你那有吃的吗？我实在是……饿得睡不着……”

　　尹瀚翻了个身，面对306床，小声问。

　　“没有。”

　　韩申沥虽然吃了他丰盛的午饭和晚饭心里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但半夜问他有没有吃的，确实问错人了。

　　第一，他不吃零食，第二，他不留隔夜食物。

　　这么些天，尹瀚也观察过韩申沥，一没人过来看望他，二从不加餐。所以类似慰问品、泡面一类的东西肯定没有。而他明天一早就出院了，他妹今晚过来就帮他清理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所以他也是迫不得已，对韩申沥抱了一丝侥幸心理。

　　“我把饭钱给你。”

　　韩申沥作势要起身拿钱，尹瀚忙阻止，“不不不！不要钱！”尹瀚挠了挠头，从姿态上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郑重道:“今天谢了。”

　　韩申沥不回答，并不是因为别扭，而是今天这份谢礼，他已经实实在在地收到了。

　　尹瀚又躺回了床上，拿手枕着脑袋，随口一提:“你掷硬币的手法哪学的？”

　　韩申沥平躺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尹瀚一眼，短暂思考了一会，缓缓道:“想学？”

　　尹瀚一听起了身，那期盼的样子，明显是想学。

　　韩申沥微微一笑，也悠悠坐了起来，与尹瀚相对而坐，说:“用你妹来换。”

　　尹瀚眼眶一睁，身子前倾，拽住了韩申沥的衣领，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休想。”

　　旁人听来大约只是个玩笑，而尹瀚反应过激，韩申沥却丝毫没有嘲笑之意。那一句，确实是玩笑话，却也不尽是玩笑。

　　皎白的月光映在两人身上，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他看到了守护，他看到了羡慕。

　　韩申沥镇定自若挪开尹瀚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良久，听似随意的语气问道:“你们兄妹两关系一直这么好吗？”

　　“也不是。”

　　他诚实地答到。

　　尹瀚又躺回自己的床上，双手枕着头，看似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三大姑七大姨邻里邻居都说我妈肚子里的是弟弟，于是，我向土地神乞求，我想要一个妹妹。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重女轻男。”

　　“因为她的出生，父母的关爱和注意力全都在我妹身上，常常忽略我。他们调闹钟准时起来给妹妹喂奶，却常常忘记在我的书包里放便当，以至于中午我在幼儿园只能蹭同学老师的百家饭填饱肚子。他们会记得昨天她拉了几泡屎，却可以忘记我的生日。”

　　“可我，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没办法理解，他们也曾经那么对我。”

　　“但是，看着她那么小，手那么软，她笑起来那么可爱，看着她姗姗学步爬向我，拿脏兮兮的手把最喜欢的食物分享给我，我受伤时为我哇哇大哭，喜欢的时候比讨厌多得多。”

　　“我记得有一年生日，我妹亲自下厨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我当时无比感动勉强让自己全部吃完，结果……”尹瀚说到这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因为吃了没熟的蘑菇，蓝精灵陪我在医院玩了一夜。从此，我就真的再也不敢让我妹下厨了。”

　　半个月对话不足十句，总字数不足50个的两个人，竟在出院前一天，不知不觉说了很多。

　　大概是对讲故事的回礼，韩申沥从床头柜摸出一枚硬币，对尹瀚说道:“掷硬币的手法我只示范一次。”

　　“铮～”

　　那声悦耳的金属声响起，在黑夜中飞速旋转，天亮之后落回尹瀚手中。

　　不停旋转的正反面正如不停变换的命运之轮，瞬息万变。

　　尹瀚将硬币放回口袋，如期出院。

　　韩申沥站在病房的窗户看着渐渐离去的兄妹二人。这一别，仿佛宣告着这段短暂的缘分就止于此。

　　“总裁，我来接你回去了。”

　　看起来还有几分年轻的赵秘书微微颔首站在病房门口。

　　韩申沥收回目光，摸了摸病号服上本该消失又再次出现的第二粒纽扣，饶有深意勾唇一笑，转身走进阳光下的阴影里……

　　————两年后

　　“总裁，总裁，总裁？时间到了。”

　　耳边赵秘书的声音把在梦里的韩申沥唤醒，梦里他似乎又一次想起了关于那次车祸之后的事情。

　　而韩申沥竟然在汇报会上打瞌睡，那几个正做报告的经理，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韩申沥眉头一蹙，即使疲惫的样子，那种凛冽威严的的气息，也没有削减半分。一对视就腿软的锐利眼神，一起身，十米开外就能感受到他强大有压迫力的气场，走路带风，众人自动避让。

　　两年了，他外貌一点没变，只是他眉宇之间仿佛比以前更多了一番冷漠，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这气场确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