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回到发鸠山，山上一片静谧，连半个妖魔都没有。就连山上的小精怪都变化成原形，不敢轻易现身。
她走进会议室，会议室的小桌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石楠随手把敖谦丢在角落里，给发鸠山的结界下了禁制——确保敖谦出不去。
她走出小草屋，朝着后山山坳处看去，那里驻扎着东海青龙族的营帐，如今是个妖影子都没有。
“轰”的一声爆炸，发鸠山隔壁的荒山上从山底拔地而起阵阵灰尘，不知什么东西被从山脚打至山顶。掘秃了一条的森林和土地。
石楠皱眉，闭上眼，天眼瞬开。隔壁荒山顶是一片无人居住的银杏树，位于一处延伸的悬崖下，美不胜收，如今却是被压秃了半边。
半陷在废墟中的赫然是便是石吾，他此时半边身子都在血中，眼睛更是闭着一只。流着一道血，显然是伤到了眼睛，面上本相尽现。
山腰上是一圈全副武装的人界士兵，各个手握神武。紧跟着地上的痕迹追击石吾。一路上全是尸体，刚才的那声爆炸，波及尚远的还能留个全尸，靠的近的已经变成了几堆碎肉。
石楠睁开双目，下一刻，已经站在了石吾的身前。
石吾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见到石楠还不服输的想要站起来。
石吾：“姐...”
石楠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道：“啾啾，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交给姐。”
石楠缓缓转回脑袋，手中缓缓显现出一柄长剑，她的瞳孔变红，神色变淡，连常年带笑的唇角都不见了。
气势瞬变。
石楠：“今天...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刚落，破空而来便是数十道形如利刃的灵力。
她单手响指一打，数十点鸿蒙之力腾空而起——精准打击，几十道小火花在石楠面前爆炸开。
石楠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石楠：“太弱。”
冲在前方的人一顿。
“将军，有援军，就一个，感觉很强，深不可测，要不要撤。”
“就一个，怕毛，之前那个不也深不可...”
两人对话还没完，刀光一闪，便一左一右的倒在了地上，石楠的脸上溅上鲜血，周身燃起阵阵灰烟，犹如罗刹。
跟其后的士兵，无论是飞的还是跑到，还是挂树的，皆脚下一顿。只一招，人类排名前十的将军之一便身首异处。
“刚才那个，将军都有能招架，这个是什么怪...物。”
那人说到“怪物”二字时，身后突然一阵毛骨悚然，黑暗处一双红眸乍现，还不等他回过神，一便被一剑刺入心脏。
那人倒下的瞳孔里倒影处的是一排排尸体同时倒地的恐怖景象。
身后安静了一瞬，阵阵丢兵卸甲声响起。
“跑啊，跑！”
“妖怪，妖怪啊！！！”
“妈妈呜呜呜，妈啊...呜呜呜”
石楠抹了把被血糊住的脸。
石楠：“呵...我今天没心情玩游戏。”
她双手结印，单脚一蹋，一道法阵自脚底而起。
石楠低呵一声——天谴地折，纵四海，命归处！此命，列阵！骨妖...召来！
一群或牛头或马面或龙身，各色妖怪皆是骨头，天生异响，乌云翻滚。黑烟从法阵中升起，无数骨骸拔地而起，朝着石楠手指之处而去。
石楠回过头朝着石吾走去，对于身后不再去看。
只有惨叫声，呐喊声不停的回荡在森林间，从这座山到另一座山，黑烟翻滚处是皆是索命无数。
石楠半扶起石吾。
石楠：“啾啾，姐姐背你？”
石吾却仿佛肯本没听见，像傻了一般看着石楠刚才站的地方。
石吾心想：“之前白茅哥哥说他姐比自己厉害多了，他还不信，这哪里是厉害多了，这简直变态。”
石楠皱眉低着头，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她脚底一个踉跄，嘴里都是血腥味。
石楠半扶住一旁一人粗的梧桐树，摇了摇头，眼前还是一片混沌。
石楠心想：“完了，她刚才气上头，就顾着砍人了，全然忘记自己这具破烂的躯壳不能用力过猛。”
刚才神魂紧绷，啥也没感觉到，现在翻涌而上，只想找了没人的地方痛快的吐血。
此时，在各处灭敌的小队长们才匆匆赶来，见到石楠，各个面带喜色。
众人齐声，道：“尊主。”
这时，接到求救文书的白茅也带着千军万马匆匆赶到。
他单手一招，身后魔军四下散去，以包围之势扫荡整个东海岸边，救援去了。
石楠就着白茅的手，站直身体，冷声，道：“本尊说让石吾领兵，你们就是这样让他领的...领空气么？！！啊！！！咳...咳咳咳...”
白茅连忙给石楠顺气，低声安抚，道：“子姜，我们先回发鸠山，其他交给我，保证问的明明白白，行么？”
小队长们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变成了闭着嘴的鸭子。
石楠深吸一口气，心中那股憋闷感，是上不去又下不来，她低垂着眼球一翻，神魂激荡间尽然昏了过去。
白茅神色一变，连忙接住石楠软倒下去的身躯。他左手揽着石楠的腰，右手一抄腿，拦腰抱起。
“子姜！！！”白茅，“医仙！医仙！！！让开！随军医仙呢！！！一群饭桶，都给本尊让开！”
石楠睁开眼时，窗外月头早已挂上月梢。
“人界攻打四海八荒了么？”“东海四方被打下几座荒山？”“啾啾的伤势怎么样了？”“为何将领被独自隔离，万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无数的问题泛上来，石楠披上衣服便朝外走。
才踏出小木门，石楠才恍惚记起毒发的事，她半倚在门框上，深吸一口气，吊起神识，眼前五颜六色的景色化为冷色，才堪堪稳定下来。
一只手按住石楠半扶着门框的手，石楠木着眼看过去，神识下，任何妖魔鬼怪皆会化为原形，此时她眼前的便是一遮天巨龙伸着巨爪，指甲尖小心的搭着她的胳膊。
白茅：“子姜，起来怎么不喊我，已经问清楚了。”
石楠动了动耳朵，眯起眼细听。
白茅停顿片刻，方言：“人界四十万大军表面是夺得荒山地界，暗里其实是围堵各方将领，二万死士吸引注意力，八万围剿领头将领，以十万换一，好大的手笔。”
石楠猛的捂住心口处，低咳三声，哑声，道：“嘉宝呢，青龙各营长呢，都回来了么？”
白茅：“......”
石楠没有听到回答，心知不好，她推开面前的人，声音稳定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石楠：“你不说，别人可不敢不说。”
白茅虽敢不说，但绝不敢去拦石楠，他焦急的跟在身后。
白茅：“子姜，我说了——你先答应我不要着急。”
石楠根本不搭理白茅，转身便到了驻扎之地，她衣服半拢在身上，随风飞扬，走的飞快。
“尊主”“尊主”
石楠没有随便找妖问，她单手掀开中心营长帐，里面空无一妖，三把神兵利剑放在两臂长的床榻边。
石楠的眼里，灰冷的户，运，璟三字一阵模糊，她单手撑在矮几上。
身后紧跟其后的众小队长集体沉默。神魔界战时，动辄粉身碎骨，一场战事下来，尸体能认出面目的少之又少，往往都是把将士们的随身佩剑带回，送给亲友，聊表慰藉，下葬葬的也是本命剑。
本命剑更是与主神魂相连，绝不会轻易丢下。如今三把剑皆在此，说明其主八成已经身死道消。
石楠：“全部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人带着就不知道操练了么！！！”
众小队各个眼眶通红，他们没说半句废话，双手抱拳行礼称是齐声出去了，徒留一个白茅。
石楠等最后一名小队长出去，再也控制不住的皱眉从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她感觉四肢百骸都是麻木的。
白茅见石楠身影微微一晃，他上前半扶住石楠，这才发现石楠的青筋暴起，手心额头全是冷汗。
白茅心中一惊：“石子姜！！！你的酒呢，你拿出来喝几口啊！”
白茅话语里都是颤抖的。
石楠推开白茅，哑声道：“玄武，白虎，两族继承人合一本是无奈之举，如今...”
石楠双手握拳，一拳打在矮几。
白茅站其身后，看着石楠滴汗的侧脸，张嘴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着军帐，突然传来一声——尊主！白虎族长求见。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把石楠四处而散的神魂一巴掌统统拍回石楠这身残破的躯壳里，她闭上眼，用指腹擦了擦嘴角。
再睁眼，眼中已经冷清无比，她一扬外袍，在白茅变幻莫测的目光中，端坐在了矮几的一边。
除了声音尚且嘶哑，石楠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一丝其他情绪。
石楠：“请。”
白茅不动声色的站在石楠的身后，时刻注意石楠此时的状态。
王威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此时面目狰狞，心绪不定，就连平日里收起来的本相都尽显无疑，又长又粗的尾巴焦躁的不停的甩。
待走进军扎，破天荒的没有和石楠行礼，他三步并一步的走到矮几前，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隔空抚摸着神兵上的璟字，最后用力的遮住那小小的一个字。
“真的是...嘉宝的剑...”王威的胸口不停起伏，他闭上眼，虎目一睁。
突然，火光电石间，王威拔开王杰璟的剑，直指石楠，剑锋发亮，剑尖另一头的石楠巍然不动。
身后的白茅手已经按在了天问之上。
王威的手不停的颤抖，王杰璟的本命剑震动不停，随后自动挣脱了王威的手，它围着石楠绕了一圈，回到剑鞘内。
王威见到此景，通红的双目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王威：“尊主...嘉宝的剑都有如此意志，您怎么能...怎么能够不保护好她！！！”
石楠闭着眼睛，脖子上青筋尽显，她一字一顿的道：“来人。”
门外等候多时的小队长恭敬的进来。
小队长：“尊主。”
石楠：“青龙一族一营长敖户，青龙一族二营长敖运，白虎一族殿下...王杰璟。士无贪生之意，将有必死之心，三位都是吾等楷模，发文书，悼念半日。”
小队长单手叩肩，道：“是！”
语闭，行礼告退。
王威拿起王杰璟的剑，大踏步的便要走。
石楠突然，道：“军国，对不起。”
王威面目狰狞，他握紧了手中王杰璟的剑。
王威：“尊主，您放心。我王威不是个没数的，正事上绝不马虎，您没必要这样。”
石楠：“......”
石楠握紧了一旁的把手，待王威出去后，气血上涌，又咳出一口鲜血。
石楠心道：“她是真的心中有愧，并没有其他意思——如今，连王威都开始恶意揣测她了么。”
白茅眼神幽暗，他细细的顺了顺石楠的后背，眼中惋惜有，悲伤有，什么坏的情绪都有，但这些情绪的背后，隐藏着一抹喜闻乐见的的光。
那是白茅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
距离东海岸边三百五十里的青丘山，英水河边醒来一只满身创伤的白虎，白虎身边散落着一堆破败的战甲，其脖颈处带着一块写着“璟”字的玉佩。
而这天正是天界最年轻的将军——庄晨将军，捕抓本命妖兽的日子，自从他见过杀莫的老婆九淮后，就一直想要一只强大的九尾狐。
结果还没走到青丘的狐狸洞里，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虎咬了一口，那虎还不等他结出个法术，便碰瓷一般，倒在庄晨的脚下。
庄晨：“......”
庄晨是个毛绒控，当年就是被狐狸的狐狸毛勾去了心神，如今这柔软的虎毛压在脚上，瞬间就代替了当年的那种只能看看的心痒。
在未知的狐狸毛和触手可及的柔软虎毛中，庄晨选择了后者。
庄晨，“罢了，相见便是缘，日后你便做我的本命兽吧。”
言罢，庄晨朝着白虎的眉心点了一滴血，繁复的阵法自一妖一神脚底亮起，自此，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