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想套近乎暖场的客套话，结果一下子将气氛拉到了冰点，那个老将军望着高台下的满座文臣武将，只是摇头叹气。
应离有些尴尬地笑开，原以为既是戎马一生功盖天下的大将军，那虞家在这朝中怎么着也算是有名有姓的望族势力了。
结果却并非如此……
“这里没有虞姓的臣子，也没有虞家的门生。”那老将军语气落寞，神色不豫。
应离瘪嘴不敢再瞎说话得罪人，只是心里腹诽自己真是随了牙牙的乌鸦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功高震主的虎符将军哪那么容易能挣得个善始善终，这老将军辞世偌久都不曾顺天意轮回转世，想来也是心中有怨气才走不掉的。
“虞将军跟着圣君身边这么久，您看下首这三位龙子，哪个堪当东宫大任呀？”应离正愁没处得着情报，这虞逢时左右死那么久了，朝中也干干净净的没有裙带势力左右判断，那不如听听他的说法，看看那老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虞逢时倒也不客气，开口便哼了一声：“我虞某人生前行事做人无愧天地苍生，死后做了这么多年的鬼，更知恶有恶报善有善果，我知应姑娘在这深宫中求生不易，虞某不诓骗你，圣君要扶的自然是他真正偏爱的五皇子苻承宇。”
应离终于第一次正儿八经将视线落到五皇子身上：“我方才听一宫女说苻承宇是如妃的儿子，而如妃已经死了。”
老将军恐怕不是什么爱好背后说长论短的脾性，要不是应离不知道内幕在这深宫中不好行走，他也不会说叨隐秘的深宫旧事：“皇后家族树大根深，虞某在朝时他们就已是占据朝堂半边天的势力了。”
“所以苻圣君为了坐稳皇位娶了如今的皇后，可是心中所爱的却是那个死去的如妃，才想立五皇子做东宫？”应离挑起眉毛，这种狗血的故事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缺席？
“那怎么可能。”虞将军居然大摇其头，“如妃生前死后都不曾受过多特殊的荣宠，娘家也只是本家远在川东的小家族，五皇子展现过人的资质天赋后才跟着沾了点光，本家也多赐了些封邑，可惜如妃娘娘故世得早，也没能享得几年清福。”
“那苻圣君非要立这个背后连棵大树都没有的苻承宇做什么？我困守深宫不知寒凛如今治乱，大皇子二皇子是皇后嫡出，竟都如此不济事当不得大任么？”
“因为五皇子生得和圣君最为肖似，外貌身形才能功法都和少年圣君相仿，圣君如今老了只剩这最后一个心愿，说见着五皇子入主东宫，也就像是重见自己当年的辉煌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遇上个自恋狂。应离一时无话可说，甚至有点想笑，悲悯地俯视着大皇子二皇子，原来不是这两个人不中用，而是五皇子投胎技术太高了，照着他老子的模板一模一样投胎的。
“应姑娘，大皇子二皇子背后势力滔天，圣君不知从哪儿来的念头想借龙神之名为五皇子背书撑腰，准备得也如此周全，你做了圣君的棋子须得时时小心。”
不知从哪儿来的念头？应离瞥了眼下头端坐着的朱衣青年，器宇轩昂，风华正茂，不就是我们急智过人的定川侯温小侯爷么。
“虞将军，那你觉得五皇子其人，到底适合入主东宫，将来继承寒凛的这片江山社稷么？”
虞逢时闻言沉默下来，望着下头饮酒观舞的人群，应离探头去看他，一时分不清虞将军到底是走神了，还是盯着下面的某个人看入神了？
应离实在是坐得屁股疼了，起身欲下高台，高台下把守的侍卫左右各一，根本下不去。
应离没力气，好在她身子骨硬不怕痛，估摸着高度合适，她在侍卫看不见的角落翻出栏杆直直摔在草丛堆里，宫宴喧闹非常，这点声音没引起侍卫注意。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一角，应离揉着屁股避开送菜的宫女和巡逻的卫兵，自从进了玉屑宫她就一直被软禁在那座偏殿里，这偌大的御花园见都没见过。
应离犹记得雪皇山山顶冰天雪地，可是如今的白霜城却正逢盛夏时节，御花园里都是盛开的娇花艳蕊，还有鸳鸯蝴蝶。
飘花飞雪之地总惹风月，应离走没几步就见着一对妙人儿在巡逻卫兵不经过的小道上拉扯亲昵，正好给应离解闷子。
人狱规矩森严，不比开放随性的堂奥，这夜宴中一对青年男女在花园里私会，这要传出去是会损名节的。
应离欲走近些再看，却突地被身后闪出的一只手攥住胳膊，猛地回头，竟是那总爱笑的定川侯温怀焰。
应离一向机警，如今身后之人站得离自己如此近都毫无察觉，看来玉屑宫为了禁锢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往死里下毒手。
“嘘，龙女大人怎么有此雅兴夜游御花园。”温怀焰对着应离笑意盈盈，一派温润如玉。
“定川侯大人是出于什么雅兴来的，我便是什么雅兴。”应离想将温怀焰的手甩开，可如今的力气孱弱得如同寻常女子，哪里是温怀焰的对手。
“谁？！”这头的挣扎已然引动那对鸳鸯的警惕，一声沉然低喝传来，那声音里还夹了些压迫的内力，看来是个位份高的贵人。
温怀焰抢先一步走出去，将应离遮在树丛背后：“五殿下。”
那人是苻承宇？应离心中一动，老皇帝就指着龙女能选中五皇子，若是别的皇子公爷自己还要避嫌，这个五皇子多见上几面倒也有意思。
绕过费心力将她挡了个严实的温怀焰，应离走到五皇子面前站定：“苻承宇，又见面了。”
几位皇子并不知晓应离身份有诈，真以为这女子是再世神龙，庇佑寒凛来的，面子上总是有几分敬意。
苻承宇也不计较应离直呼其名，转而瞧着温怀焰：“阿焰，你怎么和龙女大人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