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罚你。”元申屠弯腰将元泊桥扶起身,“你元家人的身份勉强抵掉这一次的过失了,今后到了外头,不要再说你是我乾坤门的人。”
在场宾客全数哗然,应离藏在角落里也照样听得明明白白,居然直接就把元泊桥赶出乾坤门了!
这元泊桥确实没骨气了点,也给乾坤门丢了脸,但终归是元纳海的嫡亲儿子,元申屠都没有和元纳海打过招呼就把人除籍了。
应离跳了跳,元纳海在的上桌离得太远,应离也猜不出元纳海如今会是怎么个表情。
元纳海如今没有任何表情,松了口气坐下,大哥已经很顾惜自己了,否则这个孽畜绝不止是被驱赶出门这个下场。
“照理说被驱逐出乾坤门的元家人要革除姓氏,废武断脉,你是我的亲侄儿,我给你两个选择,革姓或者废武,你自己选吧。”
元泊桥膝盖一软又要跪下给元申屠磕头,无奈元申屠的手跟铁钳一样将元泊桥的胳膊钳住,让他想跪都跪不下来。
“唉,作为一个高调体面的元家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如此落魄丑陋的面目呢。”应离在朗日庄潜伏了个把月的时间,她都已经知道元家本家人的行事派头了,这个元泊桥居然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元泊桥惊惧的目光盯着元申屠看了一会儿,胆战心惊地移开目光:“革、革除元姓……”
元申屠满意地点点头:“真是懂事的好孩子,今后在外要时常谨记,你再也不能用元这个姓氏,不能提及元家的福荫,不能用元家的名头行事,你你今后的人生和元家再无干系了,可明白了?”
元泊桥抬头偷眼望向父亲元纳海,元纳海吹胡子瞪眼了好半晌,再不中意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转眼都要被赶出门去了,元纳海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去看。
元申屠还在等着元泊桥的回话,元泊桥抖了好一会儿终于控制住了嗓音不发抖,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元申屠伸手揽住元泊桥的肩膀拍了拍,凑在他耳边轻声告诫:“作为元家人是绝对不可以失体面的,今后再没有这条繁文缛节束缚你,也算是解脱了吧。”
元申屠说这句话的时候隔绝了外界的偷听,哪怕离得最近的一桌掌门人听到的也不过是剩下那一长串祝他山高水长一路平安的废话。
元泊桥的姬妾今后会怎么办应离不知道,这些姑娘的位份不高,元泊桥又没有出席,被分到的喜桌离应离蹲着的位置也不远。
应离瞧了一圈,这些莺莺燕燕应离基本都不认识,唯一说上过几句话的那个颐姬对自家老爷元泊桥的死活也看不出几分关心,眼睛反倒一直盯着蒲雅兰直瞧。
盯穿了也没用,蒲雅兰昨夜便死了,死得连神魂都半点没剩下,天意轮回都去不了了。
元泊桥认命后很快就被侍卫拖出了大均府,闹剧还没来得及闹出什么名堂就草草落幕了。
金管家惯会审时度势,场面眼看着冷了下来,他鼓掌高喝一声,一边负责奏乐热闹的乐修又赶忙跟着吹拉弹唱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座的也都是堂奥大小叫得出名头的人精,大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该碰杯的继续碰杯,该客套的继续客套,今天看到的事兴许就这么着烂在肚子里了。
身边凑过来看热闹的侍卫侍女越来越多,后厨那边现在事儿少,心不静的姑娘小伙就统统偷跑来跟应离抢位子。
应离可不能就这么让好戏落幕咯!
玄墨似乎也是如此想法,应离锁定蒲雅兰体内的神魂,一眨眼的功夫,金翡污浊的魂魄就变得光亮如新了。
元泊桥和蒲雅兰过去拿点破事儿大家只是按下不表而已,并不代表心里全然没有半分计较。
那些吃酒的看客只见着“蒲雅兰”捂着胸口缓缓蹲下,湖绿色的锦衣大袖都拖在了地上,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口不能言心痛难当的模样么。
元申屠当然知道翡儿不可能是因为那种心痛,扶住她关切非常。
然而在看客眼中这又是另一种意思。
要不是身边一道围观的人太多了,应离都想捧着肚子笑到躺地上打滚了。
“我、我好难受啊,要喘不过气起来了……”生理性的泪水自“蒲雅兰”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滚落,脸上的粉面红妆都被泪水洇花了。
如果没有魔气将游魂强行固定在身躯里,蒲雅兰已经死亡的身体会将寄居窃占的灵魂剥离出去,这一点就是元申屠都拦不住,他只能看着金翡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毕竟他要敢在堂奥腹地公然使用魔气,在座上百名门派长老就敢合力送元申屠和他新婚妻子殉情。
“蒲雅兰”的气息逐渐衰弱,脸上已然泛出了无可转圜的死相。
所有人都低头盯着躺在地上的蒲雅兰和堪堪环抱住她的元申屠,只有应离的视线一点一点缓缓向上。
这是她继明渊破碎的天魂消散在风中后再一次看到游荡的魂魄,而这一次,应离看得更加清楚,那抹魂魄组成的是一个华贵女子的样貌,和蒲雅兰竟真有七八分相似。
应离搓了搓手臂,大白天见鬼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体验,哪怕这个女鬼姿容清丽也改变不了她就是一个半透明的飘飘。
应离佯装看戏看够了,给后头的人腾地方出来,自己转身跑到无人的回廊拐角,一跃而上落在回廊的顶上。
相王线这种宝贝可不能让人看见,应离低伏在屋瓦上,指尖的相王线朝着空中飘浮的金翡魂魄直冲过去。
金翡正用哀伤的眼神凝望着元申屠,骤然被几根古怪的细线缠住,金翡吃惊地四处张望,和屋顶上的应离遥遥相望。
相王线缓缓收回,应离冷眼看着金翡不断地挣扎,不断地被相王线越收越紧。
金翡朝着元申屠伸出手,嘴巴不停开合似乎正好呼唤他的名字,可是魂体是发不出声音的,至少应离一个字都听不到。
相王线上的清气让金翡十分痛苦,在相王线将金翡的魂体彻底绞碎后,金翡的形象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样消失,依附在相王线上缓缓收进应离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