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灵晞眼里凝出一片泪意。
辰杉对煜晗点了点头，道：“灵晞要去茶馆，我正送她过去。”
“不劳烦了，我也要去那里，正好顺路。”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辰杉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百里灵晞，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煜晗。辰杉便转身往回走，晚风拂来，吹灭了他留在巷子里的那一簇火。
“澄夜…”百里灵晞扑进了煜晗怀里，她一身酒气，身体软软的靠着他。百里灵晞使劲踮起脚凑近他的脸，借着月光看他的脸。但她又踉踉跄跄地滑下去，于是又一次次往上扑，满脸泪痕的去看他的脸。煜晗伸手搂住了她，往上抱了抱。他低着头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百里灵晞的气息扑在他脸上，温热，带着酒香气。那张脸软软糯糯，泪眼朦胧，像是受尽了委屈。
“你是澄夜，澄夜才穿黑衣服。煜晗从来不穿黑衣服，澄夜从来不穿白衣服，我见到澄夜了…”百里灵晞粲然一笑，忽然觉得这么抱着澄夜不妥，她挣开煜晗的手退开一步，笑呵呵地望着煜晗。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睫毛湿漉漉的，眼眸闪烁。百里灵晞扑过去拽住澄夜的衣角，拉着他往红婆的茶馆走，说道：“我知道，你是来喝桃花蜜的，是不是？”她得意地看了一眼煜晗，回过头，脱口而出：“煜晗也喜欢喝桃花蜜。”
“澄夜，澄夜，澄夜。”百里灵晞围着他蹦蹦跳跳的，拉着他冲进茶馆，笑呵呵地喊道：“红婆！澄夜来啦，我们要桃花蜜！桃花蜜！”
红婆走出来，看见醉醺醺的百里灵晞，然后看向煜晗。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担忧，但在看见煜晗的表情之后，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红婆点点头，转身往里走。
给百里灵晞的桃花蜜中加入了醒酒粉，红婆微微叹了口气，走出茶馆把小店留给了他们。
百里灵晞拿起勺子正要吃，看见煜晗没有动面前的桃花蜜，她顿住了问：“澄夜，你不吃吗？”一边放下勺子，嘟囔着：“澄夜不吃我也不吃，我要等着澄夜一起吃。”
煜晗于是抬手，拿起勺子默默的喝着桃花蜜。
百里灵晞嘿嘿傻笑着，双手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起来，亮晶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煜晗的脸上。
“嗝。”她打了一个嗝放下碗，直愣愣地看着煜晗。煜晗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碗里的桃花蜜，勺子从手里松开，触在碗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声音宛如划破夜色的曙光，照耀进百里灵晞混沌不清的脑袋。她迷离的目光渐渐清晰，脸上醉醺醺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像失血了一般变得苍白。
“煜晗…”
想起自己刚才一声声的喊着他“澄夜”，她顿时万念俱灰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刚才看见我不是很高兴吗？”
百里灵晞浑身的血液都发冷凝固了一般。她猛地退后，凳脚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对不起，我喝多了。”她仓皇地站起来往外跑，无地自容般想逃离这个地方。
一抹身影极快的闪了过来，煜晗堵在她面前，伸手紧紧的拉住了她。“百里灵晞，”他顿了一下，喊道：“小百里，别走。”
百里灵晞震惊地看着他，同时整个人发冷般战栗起来。他穿黑色的衣服，他喊自己小百里…他是让自己把他当成澄夜…
一股内疚和负罪感淹没了她，百里灵晞摇着头，面色苍白，“你是煜晗，你是煜晗啊。”
“你不是喜欢澄夜吗？你可以把我当成澄夜。”
百里灵晞猛地挣脱了他，泪水在眼眶里流转，“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最讨厌被当成其他人了吗？！你是煜晗啊！我叫你澄夜你应该生气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生气啊，你走呀，你应该生气，讨厌我，你是煜晗，你是煜晗啊！”
煜晗定定地看着她，道：“因为我喜欢你。比起失去你，我愿意被你当成澄夜。”煜晗朝她走了一步，低声道：“只要你别离开我。”
百里灵晞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双手捂上满脸的泪水。他的表情和语气虽然没有透出一丝他的情绪，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寞然。那个眼睛，就像当初澄夜在结界中的时候一样。仿佛一个人，永远见不到光。如果不是自己，煜晗不会变成这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一道一道的划过，唇色苍白，身体冰冷。
“你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你也在意煜晗吗？”他轻轻抱住她，似乎怕碰碎了她。唇边现出一抹泡沫般随时都会消失的笑容。“灵晞，跟我在一起好吗？”
百里灵晞抬头看向煜晗，煜晗擦着她的眼泪，露出一种轻松和不在意的笑容，说道：“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个灵魂。无论你爱谁都得爱我，对吗？但是，除了我和澄夜，你不可以再喜欢别人了。”他的指尖轻划过她的脸颊，似乎在和她开玩笑，语气轻松的轻笑着。
“我也喜欢你。”百里灵晞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却渐渐变得黯淡。“但你不是澄夜。正如澄夜不会是你。”百里灵晞突然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煜晗，随后四周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煜晗没有动弹，任由自己待在百里灵晞的幻灵术里。
他看见了澄夜。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澄夜孤身一人躺在那里。他看上去百无聊赖，眉眼间时不时涌现暴戾和仇恨。在看见百里灵晞的那一刻他只想杀了她。但百里灵晞仗着自己有天月石根本不怕他，她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给他的世界带来了光。
然后他教她修炼，故意刁难她，躺在一边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这是他的乐趣。
他教她战斗，教她生存之道。他的生存之道就是谁挡自己的路他就让谁死。百里灵晞小脸白白地听着，举例说自己能不能放对方一条生路。他恶狠狠地说不行。
“谁敢欺负你他就得死。”
“你是我澄夜教出来的，让别人欺负，我颜面何存？”
“不吃。”
“不看。”
“练功去。”
“小百里，过来。”
“滚开，小百里。”
“小百里。”
“你差不多到入世的年龄了吧。”
“走吧。小百里。”
……
当这个幻灵术结束时，已经是天明了。煜晗的对面是枯荣。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他，说道：“灵晞…有话要我带给你…”
“百里灵晞呢？”煜晗眉头蹙起，枯荣顿时吓得脸色刷白，她战战兢兢地道：“她…她离开翼都了…她说…等她明确了自己的心…她就回来找你…”
枯荣一个颤抖，煜晗一动闪身离开了茶馆。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僵在原地，半晌才迈步走出茶馆。
昨夜，百里灵晞回到马店时，梅林那一桌除了枯荣，全部喝得不省人事了。雷伊早收拾了房间出来，小蝉和冷梓言抬着那几个喝醉了的往房间走，雷伊和枯荣则抬着栖玦羽。清风追月还有桑瑾和粉然然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离离见百里灵晞在花园里等着枯荣，便说道：“我先回客栈了。”
百里灵晞点点头，望着长廊那边。
枯荣走出房间时目光与百里灵晞相遇。
“栖玦羽喝醉了…你不等她醒过来，亲自和她告别吗？”
百里灵晞摇了摇头，道：“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决定好了吗？”
“嗯。”
“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找九颜婆婆。”
枯荣正想着昨晚的事情，刚踏出茶馆，此时煜晗折了回来。她刚刚恢复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颤颤巍巍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她去哪里了？”煜晗脸色阴沉，吓得枯荣几乎站不住脚。
“灵晞…说去找…九颜婆婆…”话音刚落，煜晗就消失不见了。
枯荣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意。她迎着清晨的阳光往与君客栈走。
他们…会幸福的在一起的吧…
毕竟，是两情相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