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皇宫大约有个两里路程,城南一条道路狭窄的民巷,是京城内众多居住着平头百姓的居室陋院的其中一条。如此街巷,在这京城横七竖八的密布着,若不是久居于此的人,估计就是回家也要仔细地辨认一番。
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由于昨夜一场大雨,街巷里道路依旧泥泞湿滑。
一个十八九岁身材极其健壮的青年,身上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仔细地辨认着前方的道路。
巷口处一位妇人的声音轻声喊道:“雷儿,娘在这里。”青年顺着声音走进巷口,妇人扶住他肩上的女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里走去。
土屋小院,两间朝南的正房另加西北边两间伙房杂屋,收拾的还算精致。妇人关上院门,迅疾转身小跑着进到堂屋擦亮烛灯,帮着将昏迷的女子平躺上一张土炕,为她盖上薄毯。
“娘,我去吃点东西,这大半天的还真饿了。”
“伙房里有给你留的粟米饼和咸菜,你先去吃。”
青年答应着走出房门。
炕上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女子似乎想要睁开双眼,许是太过疲劳,她努力了几次却不成功。妇人端过事先准备好的稀米粥,用木勺一点点的送进女子口中。
“娘,她还没醒来吗?”少时,祁雷手里捏着一块大饼,边啃着边跨进门来,回身关上房门走至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双目微闭的女子,“幸亏她穿了一身宫衣,若非,我还真不敢断定她就是采莪。”
“同两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真是变化不小,今日在西宫门外,娘也没敢认你的姐姐。”妇人说着轻叹一声“都是些苦命的人。”
祁雷使劲咽下一口干粮,正要询问祁姬的情况,炕上的采莪突然咳嗽出声,刚刚进口的稀米粥淌了一腮。
妇人将碗递给儿子,取出手帕为采莪擦拭。不料手刚碰到她的面颊,采莪便像受了惊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双臂使劲撑着坐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恐惧地往后缩去。
“别怕采莪,你仔细瞅瞅,看看俺是谁?”妇人双手揽住受了惊吓的采莪。
采莪定了定心神,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看妇人又看看站在炕边的青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妇人异常的激动,“干娘,干娘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不成?”
“俺就是你干娘,没有做梦,这可都是真的。”妇人搂着采莪,又是伤心又是高兴地说道:“醒过来就好了,干娘可是担心极了。”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采莪疑惑地看着干娘。
“你是遭了歹人绑架,是雷儿把你救了回来。”妇人说道。
“采莪谢过雷哥哥了。”采莪擦着眼泪,说着就要下来土炕,毕竟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小伙,一向腼腆的采莪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妇人赶紧按住她,“无须起身,你可知道你有多虚弱吗,干娘的魂都快被你吓跑了。”
桌上的烛火不停地跳动着,不时一股细细的黑烟冒出窜向屋顶。
祁雷嚼着他口中的干粮,手中刚刚接过来的米粥还有些温度,下意识地就吸溜喝进一口,见采莪向自己见礼赶紧咽下了,“不需谢的,能见到你我和娘不知有多高兴。”
妇人见儿子把给采莪准备的米粥喝进了口,责怪道:“臭小子,怎地把给你妹妹的粥喝了?”
祁雷这才反应过来,嘻嘻笑着赶紧将碗又递还给了他娘。
妇人硬是让采莪将粥喝下,口中不停地絮叨“俺这样好的姑娘,宫里那个杀千刀的也肯狠下心来陷害,幸亏今日在宫门见到了芩儿,否则……哎。”
采莪也是一脸迷茫,“可我记得,一直是在绣院睡着的,却不知为何倒遭了歹人,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像疯子一样奇丑无比的老男人向我扑过来。”采莪目中再次露出惊恐,“干娘,那个人是谁?你和雷哥哥怎会找到我的?”
妇人说道:“俺和雷儿半年前来到京城,目的就是要找到芩儿和你们姐妹两个。这半年多来,俺们到处打听你们的下落。后来听说,所有解押过来的女眷都被送进了皇宫掖庭,于是俺就天天去掖庭后面的宫门等上一时。俺就想,总会有一天,能碰巧可以见到你们中的一个吧,也不枉费了俺的一片苦心,这两年俺可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啊。”
“干娘,你和雷哥哥受苦了。”采莪眼圈有些发红。
“嗨,说辛苦倒也不甚辛苦,幸好俺手里还有芩儿那时不断接济的银两,俺和雷儿就置办了这处小院,俺娘俩个住着还是满好的。现如今雷儿也长成了,在前街的武馆帮个把式,也能赚些银子了。”
采莪扭脸望望雷儿,印象中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一名强壮的青年,棕色的皮肤和一身结实的肌肉,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练家子。采莪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些脸热起来,幸亏屋里不是太亮。
妇人继续说道:“在宫门见到芩儿,因为心里着急,俺娘俩也没能多说几句话,芩儿让俺追赶推你出城的那两个太监,她说你的死全都是假象,让俺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拦下来。”
“那这么说,她们是要把采莪推去城外化人场的吗?”祁雷听到这里已是心中怒起,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也太草菅人命了。”
采莪惊恐不已,张了张嘴嗫嚅道:“肯定……肯定是云莫,一次害不死我,还想着……”采莪有些哽咽,眼里淌出两行泪珠。
“这云莫是谁?她为什么要害你?”祁雷愤愤地问道。
采莪哽咽着说不出话,妇人倒是一怔,“你说的这个云莫,是不是长着一张大脸盘子,个子高高壮壮的?”
采莪点点头,甚是疑惑,“干娘,干娘如何见过她?”
妇人还未等答话,就听外面啪嗵一下门栓落地的声音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祁雷迅疾走到门口,将耳朵附上门缝仔细地听着。
“他们已经进来院门了,听声音像有四五个人。”祁雷悄声对妇人说道:“快将采莪藏起来。”
妇人点点头轻声下来炕,欲将烛灯吹灭,祁雷制止道:“莫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