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稷回兰园的时候，客厅里没有了那个软软的小姑娘。苏承稷不着痕迹地皱眉，单手松了领带，问苏管家：“许凝吃过饭了吗？”

　　“许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苏管家说完又补充一句：“她看上去很累。”

　　苏承稷顿了一下，抬脚就要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提高了点声音：“冯妈，麻烦你去叫许凝吃饭。”

　　“哎。”冯妈从厨房里出来，上楼。

　　苏承稷在餐桌前等了一会儿，却见冯妈一个人下来。

　　“少爷，”冯妈走到苏承稷身边，垂着眼回话：“许小姐应该是睡了。”

　　应该？苏承稷抿唇。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沉沉的氛围似乎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压得他们不得不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苏承稷动了，众人抬头时，只见苏承稷上楼的背影。

　　“扣扣扣······”轻轻的敲门声。

　　许凝赤着脚坐在屋里落地窗窗帘的角落里，双手抱膝，额头磕在膝盖上。

　　敲门声重了些，其间夹杂着苏承稷低沉的声音，许凝置若罔闻。不久就响起钥匙转动的咔嚓声，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冯妈打开灯，黑暗顿时被照成亮堂堂的一片。许凝抬头，眼睛轻轻眯起，发散的视线聚焦了一会儿，看清来人后又垂了下去。

　　“小凝？你怎么了？”冯妈上前蹲在许凝身前，担心地看着许凝。看着许凝一副被勾了魂魄的样子，冯妈抬手摸许凝的额头，发现没发烧后松了一口气。

　　许凝无神地看着冯妈，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哑着声开口：“累。”

　　冯妈看着许凝的状态不对，又关切地问了好几声，许凝只是愣愣地出神，并不回答。冯妈没法，起身走出房间，对着门外等待的苏承稷担忧地说：“少爷，许小姐看起来浑浑噩噩的，问了很久就只说一个累······”

　　话还没说完，苏承稷就越过冯妈走到许凝房门口，视线放在许凝身上，抬手绅士地敲了敲门。

　　许凝宛若木雕，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

　　苏承稷眼底闪过一抹深色，抬脚迈入房间。

　　“许凝······”苏承稷半跪在许凝身前，停了很久才轻轻地继续：“吃点饭吧。”

　　许凝抬头，什么温和柔软全都不见了，全都沉入了深深的湖水，面上只余一片巍然不动的死寂。

　　苏承稷对上许凝的双眼。

　　荒芜。

　　苏承稷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个词。

　　这个状态的许凝确实不对劲。

　　许凝游离的目光聚集在苏承稷脸上，眼里的混沌出现了其他情绪，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眶轻颤。

　　不待苏承稷看清，许凝的眼底又归于平静无波，刚才那一瞬间泄露的情绪好像是苏承稷的错觉。

　　但苏承稷知道不是。

　　“许凝······”苏承稷再度放低了声音，许凝却低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昂贵的地毯。

　　过了会儿，许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眼扯动嘴角，发出有气无力地声音：“感冒药的药效，累。”

　　苏承稷没说什么，只是叫冯妈去端一杯牛奶，再低头对许凝轻声说话，轻轻的语调甚至算得上是哄：“喝杯牛奶去床上睡？”

　　许凝把头放在膝盖上，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苏承稷站起来把被子掀开，再半跪在许凝面前，低低地说了声：“冒犯了。”说完就一手环过许凝的背揽住她的腰，一手抄起她的膝弯，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让许凝侧靠在自己的怀里，苏承稷接了冯妈端来的牛奶，轻轻地放在许凝唇边。

　　许凝偏头避开。这一举动恰好把脸埋在苏承稷的胸膛，苏承稷几乎是立刻僵了身体。

　　冯妈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丝毫不动的苏承稷，试探地接回杯子。

　　手里突然空了，苏承稷这才反应过来，他缓缓低下头，下巴擦过许凝的头顶。从这个角度，苏承稷能看到许凝蜷曲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阴影。

　　很脆弱的美丽。

　　“头疼。”许凝紧紧地抓着苏承稷胸前的西装。

　　“叫医生来。”苏承稷立马吩咐冯妈。

　　冯妈答应一声，脚步刚移，许凝轻轻的声音就阻止了她，“不要。”声音很轻，甚至带了丝哭腔。

　　冯妈看向苏承稷。

　　苏承稷抿着唇，很快就出了决策，“冯妈，去拿治头疼的药。”

　　这便是默许许凝的意思了。

　　冯妈放下牛奶，立刻出了房间。

　　许凝的身体在抖，苏承稷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过了很久，一声小小的呜咽响起。

　　苏承稷下意识低头，许凝却把头埋得更深。

　　“许凝。”苏承稷叫了一声，随后想到这小姑娘有多怕自己，无奈地放低声音，近乎哄：“你生病了，要看医生。”

　　大概是怕苏承稷，又或许是许凝对医生抵触，许凝的手更加用力，苏承稷胸前的西装皱成了一团。

　　“没事没事，我们不去了。”苏承稷生涩地哄，身体和语气僵到不行，话里却真心可鉴：“等会儿乖乖吃药，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承稷明白，他的什么许凝都不要，或许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在许凝意志薄弱的时候给她什么，让两人不用再那么客气——至少先像朋友一样相处。

　　这么软的一个小姑娘，要他的命也行。

　　听到这话，许凝抬头，却很快就低下去。苏承稷低头时只看到许凝垂眼的举动和黝黑的发顶。

　　“苏承稷······”

　　这是许凝第一次直呼苏承稷的名字。

　　连名带姓地叫对苏承稷这样的人来说是很不尊重的，可苏承稷只觉得高兴，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笼统客气的“苏先生”了。

　　“我······对不起，”许凝闭着眼睛在苏承稷怀中，哽咽的声音又很轻，苏承稷很难听清：“你也不······”

　　“什么？”苏承稷低头凑近，只看见许凝满脸的泪。

　　“许凝，别哭。”苏承稷面无表情地拭去许凝泪水，冷淡的语言却低得仿若情人间的低喃。

　　最后许凝揪着被子在苏承稷怀里睡着。

　　苏承稷低头看着闭眼的许凝，心里想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心里斗争许久，最终苏承稷还是把睡得不安稳的许凝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