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说话啊……我手抖了疼的是你……”罗曼立马狠狠地回绝,虽然之前是自己问的话,但她还是理直气壮的要求当事人不要说话,还不禁哼哼道,“也不知道以前说疼就不擦药的人是谁。”
谭渝便不吭声了。
因为毕竟,正如罗曼所说的,他确实是很怕疼的。
这一点,罗曼也是在去年夏天他擦伤了手之后,才知道的——
那时候,当罗曼拿药轻轻地涂在谭渝摔伤的右手上时,谭渝的眉立刻就皱成了一座小山高。
他近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远离这种会让自己疼痛的东西。
罗曼的手停住了,谭渝小声地问道,“能不能不涂?”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罗曼尽数听去。
她不免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不忍直视的手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行!”
他马上低下嗓子说,“没事的,他自己会好的。”
语气近乎撒娇,罗曼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他却浑然不知自己语气的不对,只是更加皱着个眉头,哑着个嗓子强调着,“我自愈能力……挺强的。”
这句话,一下子惹得罗曼笑出了声。
谭渝见罗曼笑了,扭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脸的拒绝,仿佛在说:你笑吧,只要不让我涂药就行。
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原本笑得弯弯的眉眼强行皱了起来,故作严肃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成熟点……你还当自己是长不大的小孩嘛?”
说着,不容他拒绝,就将药擦在了他的手臂上,还略带惩戒地稍稍用点力,惹得谭渝眉头皱得更深了。
终究只是开玩笑,罗曼在狠狠地嘲笑了一把后,动作便不由地放轻了许多,还用嘴吹着气来缓解他的疼痛。
谭渝仍是怕疼的,虽是嘴上没说,罗曼心里却记得清楚得很。
在涂完嘴角的擦伤之后,罗曼拿起了冰块,“那个……你先把衣服脱了。”
谭渝先是有些发愣,耳根微红,最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乖乖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他的身材很是匀称,没有腹肌,身体的皮肤跟脸一样白皙,可是肩膀上却有着与之不符的一抹青紫。
开始罗曼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在看到他肩膀的伤和后背的伤之后,当即脸色大变。
“怎么这么严重,得有多疼。”
谭渝后背的伤比肩膀上的要严重许多,都有些发乌。
后背靠近脖子的下方更是有一处长长的紫色痕迹。
罗曼轻轻地摸上去,愣了愣,才问道,“这不是今天受的伤,怎么回事?伤得那么重,印记都没消。”
谭渝闻言身子僵了僵,摇了摇头,“陈年旧事了。”
他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可惜笑容却在罗曼小心地将一小袋冰块放在了他青得有些厉害的肩膀上时,瞬间破功。
谭渝缩了缩,罗曼立马问道,“很疼嘛?”
“没,已经长大了。”不怕疼了。
谭渝摇了摇头,话里一语双关。
罗曼则在心里嘀咕着,好你个赵力,下手这么重!
她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有跟他说清自己已经跟邹雨分手的事了。
她明明知道邹雨的那群兄弟格外的重情义,却自以为可以不用解释那么多,就当陌生人匆匆别过,才害得谭渝受了伤。
敷完冰块后,她将一个煮熟的凉鸡蛋递给了他。
“你把它剥了吧。”
谭渝依言剥了鸡蛋。
鸡蛋此时已经凉了,罗曼将它放在谭渝肩膀上有淤青的地方轻轻滚动,以此来消肿。
这些动作她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滚瓜烂熟,邹雨那时候动不动就一身伤回来,都是她帮忙处理的,但是这次谭渝受伤,她却总觉得有种别样的感觉。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比以往任何敷药的时候都小心,动作也因为生疏而笨拙……
在这些步骤之后,罗曼又给他上了药,期间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半点都为松开。
被擦药的人反而淡定地揶调侃着,“你不是以前经常帮人擦药的吗?难道动作都这么笨手笨脚?还是过太久了,连药都不会擦了?”
“那不一样啊……我怕你疼着了……怎么样?这个力度可以吗?还是要轻些?”
谭渝一怔,也不再乱动了,在某一瞬间,当罗曼正轻轻地替他吹着脸上的伤的时候,她仿佛听见口水的吞咽声,然后他突然出声说,“我自己来吧。”
罗曼却没有依他,用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力度很轻,点到为止,紧接着,她甜美中带着些御的嗓音传来,“什么你自己来,就快好了,别乱动。”
“谭渝,你以后别轻易跟别人动手了。”她涂着涂着,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我跟你讲过我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我跟邹雨学过一些防身技能,所以不用担心我的,我自己还是可以的。”
好好的一副温馨画面,可惜女主人长了一张嘴。
谭渝不禁扶额,点了点头,“嗯……”
一会后,他起身道,“有一会了,我们该回去工作了。”
她才猛然意识到,擦药已经擦了好一会了,志愿工作一直晾在那,便急忙付了钱,跟医生又买了一些口服止疼药,便快步拉上谭渝赶去了原先的街道。
在结束了上午的清扫工作之后,下午的工作就显得更加沉重。
一个街道有多个共享单车安放点,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共享单车一辆辆摆放整齐。
罗曼自是知道这工作的不易,共享单车全都东倒西歪不说,还东一辆西一辆,一埋头,在抬头时腰酸背疼,个把小时也过去了。
趁着休息的功夫,罗曼便在一旁站着发起了呆。
这时,一直在路旁监督工作的姐姐便走了过来。
“你是谭渝的……”
“朋友。”罗曼立马回答说,这个小姐姐主要是负责最后收回志愿者服装和监督工作的的。
小姐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接着说道:“谭渝他啊,人看起来冰冰的,却格外喜欢做公益,总是来做志愿者,不是做志愿者就是去福利院、敬老院,可好的一小伙子了。”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往罗曼脸上瞧,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许是目光过于炽热,惹得罗曼脸上也有了些红晕,她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好奇,”小姐姐自然注意到了罗曼的神情,立马解释道,“他这人虽然很好,却没什么朋友,以前做志愿者都是一个人,我现在就想看看他会带什么人来。”
又被炽热的目光注视了片刻后,小姐姐的瞳孔突然放大,然后欣喜地说道,“你是李熙盈吧?”
“李熙盈?”罗曼脸上的红晕很快散开,取而代之是片刻的愣神。
“对啊,上次你还叫他叫‘渝哥哥’呢,我到挺羡慕你们这种青梅竹马的情意。”
“青梅竹马?”
难道她就是谭渝暗恋了七年的人?
话本社的钥匙、亲口的诉说、七年的暗恋,又是参加志愿者,又叫他“渝哥哥”,又是青梅竹马,看来是她无疑了。
罗曼的神情越发得不对劲,小姐姐立马看出了端倪,伸出手在罗曼视线前挥了挥。
罗曼好半晌才回过神,视线重新聚焦,才看见不远处仍在忙碌的谭渝和车水马龙的大街。
“姐姐,你记住,我叫罗曼,以后,我会经常陪他来做志愿者的。”
罗曼不死心地说道。
小姐姐还未从认错人的尴尬中缓过来,等到罗曼话音刚落,立马转移话题说道,“其实我挺好奇谭渝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志愿者的……”
“信仰吧。”谭渝和伯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罗曼回答着,扭头看向谭渝。
她的话声音很轻,不远处的谭渝身子却微微顿了顿,复而才熟练地将共享单车摆正。
之后,因为罗曼自来熟的性格,她两很快就熟络起来,“小姐姐,你别看他做志愿者的时候笑的可甜了,在学校可是冰块脸呢!”
谭渝似是察觉到有人说他坏话,淡淡抬眸看向她,眼里看似没有任何波澜,却又感觉泛起阵阵涟漪。
罗曼心虚地禁了声。
“哦,是吗?”姐姐看了罗曼一眼,“其实他平时做志愿的时候,我也很少看到他笑的。”
是吗?
罗曼依言看向谭渝,他此时正在扶一辆共享单车,脸上还挂着遮不住的笑意。
“可能有什么开心的事吧。”她笑着回答姐姐,然后耸了耸肩,便弯腰去扶一辆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却像被什么扯住了似的,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当罗曼正想使用蛮力拔的时候,双手却被一双更大更修长的手包裹住。
那双手修长却关节分明,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显得洁白无瑕,仿佛一件绝美的艺术品那般纯净。指尖虽微泛着寒意,但身后却是温暖的炽热,透过她的衣服,将那份温暖一直传递到心尖。
她傻傻地抬起头,谭渝的脸在阳光地照射下,透着金色的光芒,眉宇间微微蹙起,轮廓却越发鲜明起来……
只听“噼啪”的一声,自行车已经被摆好了,罗曼急忙回过神,微微挣开他的怀抱,道了声“谢谢”。
志愿者的工作步入尾声。
待赶到学校时,天色已经稍暗,最后一缕残阳还在天边点缀着。
“在听什么歌?”
一问到罗曼她正在听的歌,她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小宇》,可好听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歌了。”(PS:《小宇》原唱作者是张震岳)
说着,她就将一只耳机取下来,踮起脚。
谭渝立马微微弓了弓腰,带着余温的耳机便进了他的耳朵里,谭渝伸手整理了一下,将位置放正了。
音乐此时响起的是第一句,“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耳机里男生干净纯粹的声音格外的抓人。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
昼夜相差有些大,罗曼忍不住搓了搓手。
马上,一件衣服便披在了她身上。
熟悉的清香飘散过来,罗曼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便抬头看向了谭渝。
嘉华市昼夜温差很大,他总能随时带着一件外套。罗曼很少看他穿,自己倒是被披过几次。
她一抬头,便对上谭渝满是关怀的眼神,心底油然而生的虚无感突然无休无止地蔓延……
天边的残阳也渐渐没了踪迹,天边开始泛灰。
“谭渝,”罗曼皱着眉,吸了口气,“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
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她的眼里隐约闪出一些泪花,晶莹地萦绕在眼底,却没有掉下。
谭渝听着,面色一凝。
良久,嘴边抬起一抹苦笑。
在罗曼以为他默认,想要将衣服脱下的时候,衣服却被按住了。
“不用顾及什么。”他淡淡地开口,沉思了很久,眉间微微耸了耸,“我懂分寸。”
罗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将唇抿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