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志异录

当刀架在余心的脖子上时,他几乎喘不过气。

月色正朦,冷光撒在刀刃上,令人胆寒。

平静的海面此时波光粼粼,情形丝毫不像甲板上如此危急。

“怎么样?想好了吗?再不说出来的话下一个掉脑袋的可是你哦。”壮汉凶神恶煞地说道。

余心看着甲板上鲜血淋漓的几颗头颅,知道自己如果再说不知道的话自己的下场与这些水手的结局一模一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我知道!”

“哼哼哈哈,这还差不多嘛……带路!”壮汉冷笑道。

余心跨过一个个死去同伴的首级和在甲板上蔓延开来的血流,死人无神可怖的双眼瞪视着时隐时现的月亮,像是在控诉着人世间的无常与苦难。

余心当然不知道这帮人所要找的所谓的卷轴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藏在哪里,自己不过是个为了半两稀粥奔波劳碌的苦命水手罢了,哪知道这天晚上这帮强盗划着小船偷偷上了船劫持了所有人。

照理说这帮人应该直接找船长问话的,哪知道自从这帮人上来之后船长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强盗把整艘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船长和所谓的卷轴。

三个强盗跟着余心,两个带刀,一个提着油灯。

余心在走路的时候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此时自己的手被从后面绑了起来,知道自己若是直接跳海则必定葬身海底。

这时,余心看见了前方的船长室,看到里面窗户大开,心中窃喜,他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躲掉这帮匪徒的追捕,当然,只是暂时,但怎么也好过立刻成为刀下的冤魂要好得多。

余心趁提灯人还没转弯,亮光还没覆盖拐角处时,突然一个疾步闪入船长室,随后立马关门,锁门,用椅子顶住门,一气呵成。

那三个匪徒也不是吃素的,在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立马开始用尖刀利剑破坏房门。

余心一头撞碎了窗户玻璃,用碎玻璃割断了手腕的绳索。

他知道船长室窗户外的边缘处有一处狭小的空间可以藏身,之前听那船长说本来是安置了一个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装饰的雕像,后来听一些迷信的老水手说放那些洋神仙的像在那儿估计得惹中国的本土神仙不高兴,就被拆掉了。

就在余心准备爬上窗前,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个船长室里的花瓶放满杂物,随后抛出窗外。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落水声,这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只听见门外的破坏声暂停了片刻,其中一个问:“喂,那小子不会跳海跑了吧?”

“管他呢,先砸开门再说。”

当船长室那道厚重的木门几乎只剩下几片木板时,余心早已站在了那处藏身的空间。

余心看着茫茫大海,在回想起刚刚那死里逃生的经历,只感觉惊心动魄,月亮依旧时隐时现,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倒霉事偏偏落到他的头上,虽说大明的沿海经常性的不太平,可余心那么多的同伴那么多次不也照样回来了吗?也许只怪命数如此。

……

果不其然,三个匪徒在听到那巨大沉闷的落水声又看到空无一人的船长室时,他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余心跳海逃跑了。

而事实上余心在那处狭窄的地方总共站了有快两个时辰,脚都快站麻了。

这时,天际线开始出现白光,破晓了。

余心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居然觉得有点刺眼,他开始眯着眼睛眺望着这带着异样感觉的一刻,过一会儿他感觉阳光开始照到他脸上,照在这艘他才上来十多天的巨大商船上。

棕色的木身泛着光泽,其上不乏一些精美的雕刻,还有一排排船舱玻璃反射的阳光……

“哎?”

余心在心里诧异了一番,因为他发现离他自己最近的一个船舱的窗户玻璃上布满了灰尘和鸟屎,而其他的窗户则几乎一尘不染。

刚好,余心正是在每周清洁劳动里负责擦窗户的,在他的印象里,为了尽力避免被船长发现偷懒,他都会把所有的窗户擦的干干净净。

只有这个船舱的窗户如此奇怪,这让余心觉得非常诧异。

借着清晨的阳光,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并不是独立的一个狭窄的平台,而是连接着另一条极窄的平台,而这个延伸出来的平台正好延伸到那个脏兮兮的窗户外就戛然而止,很难不被认为是有心之人故意设置的。

看着那个布满灰尘的窗户,余心顿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自己从来没有进过那个船舱,第二,进入那个船舱的唯一办法就是走过这条不像“道路”的“道路”。

那个延伸出来的平台窄到刚好是一只脚的脚宽,眼看着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了,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无底大海,头顶上时不时传来甲板上匪徒们大声的谈话……

目前看来,这条狭窄的通路或许是此刻余心生命里的唯一选择了。

余心唯有孤注一掷,一方面得注意不让自己的脚步声太大以吸引到甲板上的人的注意,另一方面又要保证自己的双脚落地时都落在那根横梁上。

第一步成功地落在横梁上,没有异样,没有响声,唯有海浪声和海风声,第二步亦同样如此,可是当第三步落脚时让余心后悔万分,那块发霉的横梁毫不配合地发出怪诞恼人的挤压声。

那挤压声本来不大不小,但在这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却也好似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此时余心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现在他正好在这段平台的中间,前进或后退的距离都一样长。

“嗯?什么声音?”

余心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出现了,头顶上甲板上的人注意到了这异样的声响,脚步声随即向余心所在的位置靠拢。

余心说时迟那时快,两步并作一步向前冲去,到了窗户旁就打开窗户再跃进去,再轻手轻脚地合上窗户。

窗外传来两个人微弱的谈话声:

“哎,你听错了吧?猪脑袋。”

“呃……呃或许是吧……”

“猪脑袋一个。”

余心关上窗户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来,依旧死死地握住窗户上的握把喘着粗气,要知道他刚刚可是差点就没了命啊。

这时,余心的脑袋被人从后面突然袭击,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