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纬0度,赤经0h与12h
又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其实寝室位于六楼的“地理优势”,已经帮我们摆脱了大部分低楼层的喧嚣与湿气,但附近树丛中传来的阵阵蝉鸣,在我听来,仍是十分聒噪。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那种一学期一度的、忽然失去奋斗目标的暂时性的空虚感,迅速在大学生之间蔓延开来。为了填补这种空虚,一个工作部门的同学往往成群结队出去聚餐,那些有对象的呢自然是出双入对追寻浪漫去了。而我,此刻正一个人窝在宿舍,抱着吉他,百无聊赖地弹些简单的旋律,消磨时光。
转轴。拨弦。三两声。……诶,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还没来得及细想,电话居然响了起来。一看,是好兄弟打过来的。
都这个点了,难不成还想叫我过去现场联机?他莫不是忘了我们不在一幢楼……
满腹疑惑地接通电话:“喂?”
不知是不是他那边环境很嘈杂的缘故,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呃…是这样的…我们今晚部门聚会,你女朋友…呃…前女友,喝得有点多,估计走不了路了,另外两个女生都早些时候提前回家了,剩我们几个男生觉得不太好办,我也没有她姐妹们的联系方式,你看看,方便过来接一下吗?”
喝醉了?就她?
我没有搭话。不知是一时有点惊讶,还是气恼,胸口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见我沉默不言有些许尴尬,他马上接着说:“或者想办法联系一个她的室友,我猜你应该能叫来,或者实在不方便的话联系方式发我,我试试看。”
“嗯……那麻烦你们稍等一会儿。”
那个酒吧就在学校西门的路对面。从前我也去过不少次,但其实没有一次是和她一起的。
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醉醺醺的她,被那位兄弟架着,就那样顺势靠在他肩上。漆黑的大波浪蜷曲着倾泻而下,超短裙、马丁靴,还有……黑丝……
我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她拽了过来,全然不顾周围那几位怪异的目光。扶着她往回走的路上,我也有些诧异,刚刚怎么就忽然挣脱了理智的束缚,冲动起来了呢?
她还闭着眼睛,意识不清醒地嘟囔着些劝酒的话,语调漫不经心的,听得我越发烦躁起来。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低声训斥道,“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嗯?”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我,眼神迷蒙,“我…我很好呀……酒也很好…很好喝……你喝吗……”说着,就伸手举到我面前,好像真的要递酒给我喝似的。
条件反射般地,我满脸嫌弃地一把推开她的手,倔强地丢下一句:“不喝。”
和以前不同的是,她也没有继续劝下去,而是自言自语道:“不喝…不喝算了……你谁啊……”终于问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她抬起那双美丽的眼睛打量着我。是的,她的眼睛是那种罕见的欧式双眼皮,配上今晚这华丽的眼线和睫毛,当真是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若非那飘忽的眼神证明她的确是醉了,并非在看我,恐怕我此刻就要落荒而逃了。
强装淡定地回答她:“我是郑鸿基。”然后立马别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但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一丝期待萌发并壮大。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郑…郑鸿基啊……”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使我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我知道他……我…我以前…呃…好像还…喜欢过他……”
终于按捺不住,我回过头来盯着她,只见她靠在我胳膊上,眼睛半睁半闭,如眩晕一般,轻微地摇头晃脑,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根本没有感觉到我目光的灼热。
“喜欢过?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后来就…不喜欢了呗……嘿嘿……”可能因为醉酒的缘故,说这话的时候,她两颊红扑扑的,咧嘴邪魅一笑,像一位演员一样,右手对着前面胡乱比划了几下,勾勒出的线条纵横交错,凌乱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我终究是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