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夜阑人静,暮色如打翻了砚台的浓墨,泼洒了整个岐山。巡查队提着一盏小灯,在漆黑的夜色里穿梭。
墙角处的一片草丛突然无风自动,一个黑影从中钻出。他贴着墙根移开,他的身后又一连串钻出数个黑影。
“嗒嗒嗒,嗒嗒嗒”,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立即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中,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巡查队走过。小灯的光芒在头顶掠过,又渐渐暗淡下去。就在此刻,为首的黑影如鬼魅般飘落在巡查队伍的最后一人身后,寒光闪过,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就刺进了那名江氏弟子的后心。
那匕首极薄极利,黑影下手又准,那名江氏弟子甚至没来得及觉得疼,心脏就已经被捅了个对穿。黑影稳稳地接住尸首,交给随之闪出的同伴,然后若无其事地顶上了他的位置,跟着走了几步,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剩下的人。这支队伍还未走到小路的拐角,便全军覆没。
十具尸体被拖入草丛,再出来时,同样的衣服,内里的芯却已经换了。
“魏凌,你这办法真好,这样我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掉在地上的小灯被拾起,照亮了一张俊美锐利的面庞,正是温念深。
“是吧,不然等我们摸到大殿,天都亮了。”魏凌轻笑道。
因岐山宗主的出手,原本形势大好的战局又陷入了僵持阶段。幸而,在这关键时期,云千奕拿出了岐山布阵图和布局图。孤独宗主当下有了决断,立即召集各世家负责人商讨铲除江宗主的大计。经过一天一夜的商议,众人共同制定了一个奇袭计划,由孤独、温、云、沈四家的人带头,分别从东南西北四庭的暗道混入,最后在中心大殿,即岐山宗主的居所汇合。温家所入的南庭,离大殿最远,巡查队最多,故而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魏凌想出了伪装的办法。
伪装成巡查队的魏凌一行人靠着温知宜提供的精准情报,低调地成功地穿过了南庭。大殿位于内庭,而内庭和南庭之间有一道高墙,作为由外入内的关卡。关卡处有高一级的温氏弟子把守,会严苛地审查进入内庭之人。这一关,没法取巧只能硬闯。
然而,就在魏凌他们悄悄地靠近高墙之时,一阵密集的锣鼓声陡然响起,这是江氏的预警。“刷——”地一下,把守的江氏弟子纷纷抽出佩剑,警惕地望向四周。
“艹!哪个蠢货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温念深不禁暗骂了一句。
眼看聚拢在关卡处的江氏弟子越来越多,魏凌急道:“我们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里。这边有我,我掩护你们进去。”
说着,他抽出插在腰间的横笛,借着锣鼓声的掩映吹奏起来。锣声渐消,笛音靡靡,宛若妖精魅语,守门的江氏弟子们双目渐渐迷离,温念深带着人趁机杀出,瞬间就清出了一条血路。
鲜血喷涌,惊醒了众人,反应过来的江氏子弟立即持剑抗敌。此时,笛声忽而一厉,如一道响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原本倒地的江氏弟子蓦地睁开双目,瞪着没有瞳仁全是眼白的眼睛,从地上爬起。他们低吼一声,举起坚韧如铁的双掌劈向昔日的同伴。
顷刻,红红白白的如天女散花般爆了一片。魏凌漠然地吹着笛,眼神冰冷得如千年寒潭。他领着一群走尸,淌过血水,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乱斗成一片。但最瞩目的还是殿宇正前方的高台上,与江宗主斗在一处的孤独宗主等人。只见孤独宗主提着刀,一劈一砍,力重千钧,势如倒海;云千奕手持剑,迅如疾风,剑法万变,锐意无匹,招招致命。
江宗主虽赤手空拳,却一点也不落下风。他凝聚灵力于双掌,左击右格,掌掌拍在孤独宗主的刀面上,震得他灵力激荡,一脚将他踹开,接着又是一掌,面对云千奕的攻势,他亦出手迅速,双指夹住他剑锋一拧,绞了他的长剑。
把三人扔下高台,江宗主居高临下,轻蔑地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暗杀我,真是自不量力。”
二人刚撑着身子站起来,便有江氏子弟杀来,他们都来不及回应一句就得再次出手。温念深见状,用湛卢扫开围着他的敌人迅速赶到他们身边,一边护着一边道:“撑住,还有魏凌。”
“宗主说得对,萤火怎能与皓月争辉!就算那个神秘人来了又如何,还不一样是宗主的手下败将。”一个面容白净,俊秀伶俐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上,走到江宗主身边,笑着恭维道。
江宗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愉悦的。可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笛声传来,最外围的人群惊恐地退让开。江宗主皱着眉朝骚动处望去,只见成群的身着江氏家袍的走尸汇聚而来,一个青年从尸群中缓缓走出,容颜明俊,眼神却极为阴冷。
“魏凌,你可算来了!”温念深喊道。
至于不知真相的其他人,都呆住了,一时不知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只有云千墨,望着满身戾气的魏凌,眼里全是担忧。
江宗主危险地眯起了双眸,冷笑道:“这就是那什么神秘人?”
“是。”
“很好!”
一把长剑骤然从后心刺出,那个“好”字堪堪卡在喉头。诧异,震怒,不屑,几息之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猛地握住剑尖,一使劲,长剑被震成了碎片。他蓦然转身,在青年惊恐的神情中,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若是在平时,江宗主早把叛徒的脖子扭断了,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下耗光了力气,他只是不断地收紧手指,却没立即把人掐死。
“乔晚清,你敢背叛我!真是找死!”
江宗主面容狠厉,神情逐渐扭曲,被他抓在手里的乔晚清说不出一句话,挣扎的力度也逐渐减小。遽然,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利箭一箭穿透了他的心脏。他掐着乔晚清的手倏地松开,可他还来不及转身,便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