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温念深不知道温知宜和孤独信谈了什么,只见第二天孤独信左一个知宜姐右一个知宜姐地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温知宜的亲弟弟。他抱着谜团去找温知宜解惑,结果温知宜说他还比不上孤独信,这让他更生气了,恨不得立即把孤独信赶出莲坞。

但来者是客,已经身为宗主的他不能那么任性,只能偷偷地嘱咐几个师弟暗中给孤独信穿小鞋。至于他自己,则是要打起精神把账本好好地看一遍,谁叫温知宜说答案就在账本里呢!

孤独信被整得不敢在莲坞多呆,所以等魏凌赶回莲坞时,他已经离开了。对此,魏凌表示深感遗憾,还以为能拉个人挡一挡呢。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温念深并没有就“噬骨钉”一事多番问责,反倒拉着他一起看起账本来。

“不是,我又不管家,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看账本?你不知道我一看账本,脑子就犯迷糊吗?”魏凌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道。

“你以为就你不喜欢吗?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阿姐说答案就在账本里,可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啊。你说云家孤独家突然跑过来说要合作,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温念深哗啦啦地翻着账本,苦恼道。

“就为了这个?那还不简单,”魏凌一个鲤鱼打滚从椅子上跳起,抓起账本放到江澄面前一一指出,“你看,伐江之征中温氏漕运的盈利比之前的还要多,这就是答案。你也不想想,大家都忙着打仗,谁还有精力赚钱,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本事啊。大后方的情况算是好一点,但他们的盈利也不会好过之前。温氏漕运之所以能从中得利,而未受战火波及,还多亏了师姐在伐江之征前就打通了巴蜀至吴越的航道,并将战线推进到太和、桐柏山脉。否则伐江之征期间的物资转运就只能走陆路了。”

“其实也不光是漕运,”魏凌又翻出另一本账册继续道,“法器的买卖也是。你看,就连我以前做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有世家愿意花重金购买。这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觉得那买主脑子有病。这么一瞧,我们温家好像还发了战争财。”

“战争财怎么了,我们没偷没抢,赚的可都是血汗钱,”温念深大大方方道,“不过,这孤独家找上门我倒是还能理解,毕竟他们家顶在最前线,北线的战事又格外惨烈。但是云家怎么也需要合作了?吴越一带的江氏附属家族,不是没打就投降了吗?”

“投降不等于依附,他们的家产现在可还在他们自己手里呢。况且,江氏的那一把火令幽洲云氏损失惨重,战时又不得恢复,自然比不上从前。”

看到魏凌侃侃而谈的模样,温念深奇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你以前不是最不耐烦管这些事的吗?”

“哎,”魏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因为之前被师姐拘在身边,帮她管过一段时间吗?其实,你要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可以去找清然师兄,伐江之征中很多事情师姐都是交给他去办的。”

“哪段时间,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刚回来瞒着我……”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找师姐商议,我先走啦——”魏凌还以为“噬骨钉”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呢,没想到温念深是要秋后算账,于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溜了。

找温知宜本是托词,但魏凌想了想,还真有些话要和她讲。他找了一圈,最后在落霞居找到了人。虽然温思则和顾潇冉已经不在了,但莲坞重建的时候,温知宜还是让人新建了一处落霞居,放了一些旧物。没事的时候,她就会来落霞居坐坐。

魏凌来时,她正擦着温思则生前最喜爱的一套玉饰。魏凌进屋,在温知宜身边坐下,把她擦好的玉饰摆成了一个笑脸。

温知宜无奈地瞅了他一眼,问道:“阿凌,你几岁啦?还这么孩子气。”

“一岁。”魏凌答道。

温知宜笑道:“那一岁的阿凌觉得这次出去好玩吗?”

“好玩,有千墨兄在,去哪儿都好玩。”魏凌下意识道,可说完后又觉得不对,想了想纠正道:“其实也不能说好玩。我和温念深出去夜猎的时候总喜欢挑些奇险怪地,惊奇又刺激,但千墨兄不一样,他哪儿都去,就是事无大小,当为则为。有的就显得稀松寻常了点,不过也算是别样的体验了。”

“逢乱必出,云二公子倒真是品行俱佳啊!”温知宜感叹道,“这样也好,多多了解百姓的真正需求,你或许可以为鬼道开辟另一条出路。”

“师姐,我真的能为鬼道正名吗?”魏凌茫然地道。

“为什么不能?世人对鬼道多有偏见,但他们的偏见不是鬼道的问题。犯错的从来都是人,道法只是个借口。你要做的就是把鬼道惠人利民的一面展现出来,而不是只留给人凶邪狠厉的印象,这也是我让你著书立说的目的。”

魏凌迁思回虑,方答:“我知道了。不过,师姐,这次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魏凌便把这一路的经历细细讲来。

“看来是有些人坐不住了,也打起了鬼道的主意,”温知宜哂笑道,“我会让人去查,这事你就别管了。除了这个,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不对,还有一个……”魏凌想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踟蹰不定。

“嗯?”温知宜惊奇地看向他,“究竟是什么问题?怎么还不好意思问了?”

魏凌犹疑了半天,终是道:“师姐,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温知宜微微一怔,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没有,没有,”魏凌摇摇头道,“我就是好奇。”

“是吗?”温知宜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但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认真地思考起他的问题。

“我觉得啊,喜欢便是喜欢,哪还有分该和不该的。若你的喜欢仅仅因为一个人的缺陷,身份或者其他什么缘由,就发生了动摇,那便不是真正的喜欢。哪怕你喜欢上了一个恶人,那也必定是他身上有打动你的地方。喜欢本身并无对错之分,只要我们不因喜欢而混淆黑白,是非不分就好了。”

魏凌听了,若有所思,久久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