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十里香

行船破开水面上的浮萍,船桨上下击拍,荡开一圈圈涟漪。船舱内,江澄好奇地询问道:“阿姐,魏凌去哪儿了?他不跟我们一块回莲坞吗?”

“阿凌去清河了。”温知宜答道。

“清河?他去孤独家干什么?”温念深依旧不解。

“孤独家出了一座害人的刀墓,请他去帮忙。不然,你以为昨日孤独宗主出言维护,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只是看不惯而已。”

“昨日的事真说起来,我的错处也不小,孤独宗主就算出言维护,也不会如此偏袒。”

“孤独氏帮忙是有求于我们,那云氏呢,也一样吗?”

“呵,他们是心虚。”温知宜冷笑道。

“心虚?为什么?”温念深更迷惑了,毕竟云家人在仙门中一向都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

“为什么,因为人家云千墨看上你师兄了。所以等阿凌从清河回来后,你可要把他看紧了。”

“什么!”温念深惊讶得不禁声音都高了几分,他难以置信地道,“阿姐,你的意思是云千墨是断袖?他,他还看上魏凌了!哼,我就说他怎么对魏凌格外特别呢,原来是另有所图。阿姐,你放心,我一定把魏凌看得牢牢的,保证不会让他被云千墨拐走。”

清河有处密林,林中迷障叠叠,又有数座神秘莫测的石堡。当地对石堡的传闻,众说纷纭,有的说堡中住着吃人的怪物,有的说堡内藏着巨额的宝藏。但不论当地百姓说得如何有声有色,外界对石堡一事鲜有听闻,更不知石堡实乃孤独氏所造。

若非温知宜派人调查怪事时,发觉此处异样,后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孤独氏,魏凌也是不知晓的。原本,温知宜是想以此为把柄“劝说”孤独氏在兰陵相帮江南温氏,但魏凌得知此事后,颇感兴趣,便亲自跑了一趟清河,还想到了个绝妙的点子,于是威胁变合作,只是魏凌要多出些力罢了。

此时,魏凌站在石堡内的石室里,看着孤独氏弟子们,将埋在墙里的尸骨一一搬出,堆成了个小山,不由咋舌道:“孤独兄啊,你家这种情况可近乎是歪魔邪道啦。”

“这可不一样!”孤独信急忙辩解道,“歪魔邪道之所以是歪魔邪道,是因为它们索要人命。但这些尸体也不是我们家的人杀的,而是我们千辛万苦从各地搜罗来的,有不少还是重金买的呢!”

孤独信说完,偷偷地瞅了瞅站在自己身旁的大哥,见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朝魏凌发火的意思,才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要知道自家大哥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邪魔外道,更听不得别人说自家是邪魔外道。

“可你们家的刀灵强悍如斯,不正是饮血而致吗?行了,”魏凌瞥见孤独信跟眼抽了似的使劲眨眼,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没有抹黑孤独家,也没有想拉你们与我为伍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无论你们怎样问心无愧,倘若让外面那些人知道了,他们可不会听你们的解释,只会由衷地高兴多了个可以攻击孤独家的名头。”

“多谢魏兄,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孤独信惭愧地道。

“没事,我都习惯了,”孤独信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不过你们家这方法说到底还是有伤人和啊。”

“这怎么说?”听魏凌这样一讲,孤独信不免心情沉重,急切地问道。就连孤独宗主也忧虑地朝他看来。

“孤独兄,你还记得我们所学的仙门行事法则吗?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如今这些将尸变而未变的尸首,本可以度化了事,如今却被你们镇压在此处,这可是违背了法度。再者,凡是能被你们搜罗来的尸身,想必大半都是生前潦倒的。窘困一生,死后还不得安宁。与其说你们是借刀灵之威压制尸变,倒不如说是在两者对抗之间,增其怨气。你们是没有听见哦,他们鬼哭狼嚎得有多惨。”

孤独宗主听后,心情郁郁,亦愧疚万分,道:“是我孤独氏失责了。”

“不过你们家这种情况,这样的做法的确算得上是好法子了,”魏凌安慰道,“还请孤独宗主让人好好处理这些尸首。入土为安前先好好超度超度,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魏公子放心,此乃孤独氏应尽之责。接下来就劳烦魏公子了。”

孤独宗主朝魏凌感激地行了一礼,魏凌亦回一礼。

等孤独氏弟子把所有尸骨挖出,清理出去,魏凌就把所有人都赶出了石堡,开始起阵。他取出事先做好的四阴之水,给各个石室洒上,又在每个石器内滴了一滴血,然后在胸前结印,先起引怨阵,后起结怨阵,两阵叠加,足以聚集让刀灵砍个十年八年的怨气了。

若是这两个阵法皆用人血绘制,那效果会更好。只是行路岭上不止一座古堡,若全用人血,用量太大,魏凌和孤独家都不是谋财害命的主,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魏凌如今也算是集鬼道之大成,要放在以前,他是决计做不到的,毕竟在耒阳温氏他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经此一事,孤独宗主对魏凌大为改观。在绘制完所有的阵法后,他和孤独信极其热情地挽留魏凌,可惜魏凌归家心切,就婉拒了。

自清河回江南的路上,魏凌听到了不少关于温氏姐弟反目的流言。起初,他还揪着乱说话的人揍了一顿,后来发现越靠近莲坞,流言传得越厉害,就明白这恐怕是温知宜有意为之了。于是,他也不再多管闲事,回了莲坞,便直奔温知宜的书房。

可是温知宜不在揽月斋,魏凌问了一圈,才在厨房找到了温知宜。魏凌有些惊讶,虽然温知宜厨艺不差,尤擅糕点和炖品,但是因为事务繁忙,她极少下厨。以前,温知宜偶尔下一次厨,魏凌都要高兴好久。

还未走到门口,就闻到厨房内传出的阵阵香气,魏凌迫不及待地直接翻窗而入,大声嚷道:“师姐,你竟然趁我不在家,给温念深做好吃的,阿凌不高兴啦!”

突然冒出的人影惊得温知宜端碗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见是魏凌,她摇摇头,无奈地道:“我哪里是偏心阿深,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个关于你的好消息,心里高兴,才想着下厨的。”

“我的好消息?”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魏凌猜测道,“难道是千墨兄?”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温知宜微微叹气,道:“才不是!之前云宗主还传信给我说,他因为在长辈们面前坦白心意,被软禁在云氏了。这样看来,他云千墨还算有些担当,但还是不够。若是他不能摆平云家,他休想再靠近你一步。我说的好消息,是江情传来的,她说她找到拔除噬骨钉的方法了!”

“真的?!”

“真的!只不过眼下还缺几味药材,我已经派人去寻了。等药材找齐,江情便可以替你拔除噬骨钉,到时候你想练多久的剑都行。”

魏凌高兴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本来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此生不再提剑了,哪想峰回路转,终见希望的曙光。